第10章 误入地下(2 / 2)

“我想知道老林的事。”晓峰把买的烟递过去,烟盒刚打开,就掉出张折叠的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还有负一楼到底有什么。”

陈师傅的手指在烟盒上敲了敲,突然叹了口气:“那车库哪是什么产权纠纷,是挖地基时挖出了座老坟,棺材板上还刻着‘镇宅’俩字。开发商想硬盖,老林不同意,两人吵得厉害,据说动了手。”他往居民楼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之后,负一楼的电梯就总出怪事,有人说看见老林在里面走,拖着条断腿,每走一步,电梯缝里就渗血……”他打开抽屉,拿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掀开一角,是块沾着泥土的玉佩,雕着枫叶的形状。

晓峰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他想起昨晚门缝里的身影,想起那拖拽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玉佩……”

“老林的,”陈师傅把红布重新包好,“出事前一天他放我这的,说怕弄丢了,等刘宇生日就送他。结果第二天就……”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把玉佩塞回抽屉,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骨头断裂。

“刘宇知道吗?”

“他咋能不知道?”陈师傅冷笑一声,“老林头七那天,刘宇在负一楼待了整整一夜,出来时跟丢了魂似的,说看见他爸了,还说……还说他爸手里攥着块碎骨头,让他找玉佩。”他指了指晓峰的鞋,“你这鞋上的泥,就是负一楼的,里面掺了水泥灰,当年填电梯井用的就是这种。”

晓峰正想追问,手机突然响了,是刘宇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晓峰,你快来……我家电梯……开了……”背景音里传来“叮咚”的电梯提示声,还有重物拖拽的摩擦声。

他冲进居民楼时,正撞见刘宇瘫坐在4楼楼道里,指着半开的电梯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刘宇的手腕上有圈暗红的勒痕,像被什么东西捆过。电梯轿厢里空荡荡的,地板上却有一道新鲜的拖痕,从轿厢一直延伸到402门口,暗褐色的液体还在往下滴,滴在台阶上,冒起细小的泡沫。

“它……它刚才在敲门,”刘宇的牙齿打颤,“我从猫眼看出去,看见个穿黑衣服的,兜帽掌心滚烫,“它说玉佩在我家,让我还给它……可我爸的东西早就收起来了啊!”

晓峰壮着胆子走进电梯,按钮面板上,负一楼的指示灯又亮了,旁边还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老林和开发商的合影,两人站在未完工的地下车库前,笑容刺眼。照片上老林的手腕处有块明显的胎记,形状像片枫叶,胸前还挂着个东西,被衣服遮住了一半,露出的边角和陈师傅抽屉里的玉佩很像。轿厢壁上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还我……”

突然,电梯毫无征兆地下降,晓峰慌忙去按4楼,按钮却全部失灵,反而亮起了-1的红灯。轿厢里的灯光开始闪烁,黑暗中,他仿佛看见角落里站着个黑影,手腕处有片枫叶状的光斑在晃动,黑影的脚下堆着些东西,像是碎掉的水泥块,里面还嵌着几根骨头渣。

“是你惊扰了他。”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在找东西……找被埋在水泥里的东西……”声音贴着耳廓,带着湿冷的气息,晓峰感觉耳垂一阵冰凉,伸手一摸,竟沾着点粘稠的液体,带着土腥味。

电梯到达负一楼时,门“唰”地打开,这次不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而是被应急灯照成一片惨绿。地下车库的景象让晓峰倒吸一口凉气:水泥地面上布满裂缝,墙面上用红色颜料画着奇怪的符号,有的像扭曲的人,有的像张开的嘴。最深处堆着些生锈的钢筋,上面还挂着块撕碎的黑布,布料边缘的红线和他之前捡到的碎布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车库中央有片新翻的泥土,土堆上插着半块骨头,白森森的,像是人类的指骨,骨头上还沾着点绿色的布料纤维——和老林照片里穿的工装颜色一致。泥土里还埋着个东西,露出半截金属链,闪着微弱的光。

“他在挖自己的骨头。”刘宇不知何时跟了下来,声音发飘,脸色比应急灯还绿,“我爸坠楼后,开发商怕事情闹大,用水泥把电梯井填了……连带着他的尸体……”他指着墙角的水泥块,“我后来偷偷来挖过,可每次挖到一半,就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喘气,吓得我跑了……”

话音未落,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带着水泥碎裂的脆响。晓峰掏出手机照亮,光束里,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从钢筋堆后走出来,兜帽下的黑暗中,两点红光在闪烁。他的右手不自然地扭曲着,手腕处有片枫叶状的光斑,正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左手则握着根生锈的钢筋,上面沾着暗红色的东西。

“找……到了……”黑影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托着块沾着泥土的骨头,正是土堆上插着的那半块。骨头旁边,还放着枚玉佩,枫叶形状,被血水浸得发红。

晓峰感觉喉咙被堵住,眼睁睁看着黑影一步步逼近,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水泥和铁锈的味道。刘宇突然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哭喊:“爸!我错了!我不该怕!我早该帮你挖出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块碎成两半的玉佩,“我找到它了!在工具箱的夹层里!爸!你看啊!”

黑影的动作顿住了。红光在黑暗中闪烁,似乎在注视着刘宇。过了许久,他缓缓放下手,骨头“啪”地掉在地上。黑影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只有手腕处的枫叶胎记还在亮着,最后化作一道微光,钻进那半块骨头里。玉佩落在地上,和刘宇手里的碎块拼在了一起,严丝合缝。

应急灯重新亮起时,地下车库里空荡荡的,只有那半块骨头和拼好的玉佩静静地躺在泥土上。晓峰扶起瘫软的刘宇,发现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块枫叶状的红痕,和老林照片上的胎记一模一样,摸上去还有点烫。

后来,刘宇请了施工队,在周大师的指点下挖开了填死的电梯井。周大师来时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桃木剑和黄符,他围着电梯井转了三圈,说:“怨气结在玉佩上了,得让至亲的血认主才能化解。”他用针刺破刘宇的手指,把血滴在拼好的玉佩上,血珠渗进去的瞬间,玉佩发出了微弱的光。

在水泥深处,他们找到了老林残缺的骸骨,手腕处的骨头果然缺了半块,正好能和地下车库里的那半块拼合。骸骨的手指紧紧攥着,掰开后,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有刘宇小时候的,还有老林和他妻子的合影,照片边角都磨圆了,显然被摩挲了很久。

葬礼那天,陈师傅来送了花圈,悄悄告诉晓峰:“老林不是坠楼,是被人推下去的,我在监控里看到了开发商的车那天晚上去过工地。他攥着骨头,是想留证据啊。”他指了指墓碑上老林的照片,“你看他这笑,多冤。”

晓峰想起那天在电梯里看到的照片,老林胸前的玉佩确实有被拉扯的痕迹。他突然明白,黑影要找的从来不是骨头,而是那块没能送出去的玉佩——就像他没能说出口的告别,没能保护好的家人。

盛景园的电梯后来修好了,负一楼的按钮被彻底焊死,焊痕像道丑陋的伤疤。只是偶尔在深夜,住户会听见电梯运行的声音,从4楼到负一楼,再从负一楼到4楼,反复不停。有人说,那是老林在送儿子回家,就像他生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还有人说,见过一个穿工装的黑影站在402门口,手里拿着块发光的玉佩,等门开了,就悄悄把玉佩放在门口的鞋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