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柳三姑那破锣般的嗓子混着风声传了过来:“我的儿啊...凉席底下...凉席底下...”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吓得我裤子都没提好,尿了一裤子,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屋。等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发现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湿漉漉的橘子核。
第二天,村里就像炸开了锅,都在传柳三姑死了。
听说她蜷在自家炕上,十指深深抠进泥墙里,指甲缝里塞满了黄纸灰。村医来看了,说是心梗。
可我去瞧的时候,却分明看见她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房梁,那里垂着半截烧焦的麻绳,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造孽啊!”母亲知道这事后,气得把铜盆摔得震天响。
盆里泡着柳三姑的换洗衣裳,水面上漂着一层油花,看着就像淋了桐油似的。我蹲在旁边帮忙搓洗,突然摸到衣兜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个金元宝,边缘还沾着暗红糖渍,像是之前那橘子皮上的。
当天夜里,我就做了个噩梦。梦里柳三姑坐在槐树上,怀里紧紧抱着个焦黑的人形,像是被烧焦的人。她冲着我招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突然,树皮缝隙里渗出黑血,“滴答滴答”地落在我脚面上,那血又黏又臭。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了。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沙沙”声,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一下地抠木头,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铁柱,喝糖水。”母亲端着碗推门进来,碗底沉着两颗红枣,看着甜滋滋的。我刚要伸手去接,突然看见她袖口露出半截黄纸,纸角染着暗红,像是沾了血。母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缩回手,碗里的糖水一下子泼在门槛上,腾起的白烟里,隐约有个小人影一闪而过,把我吓得一哆嗦。
第三天,我揣着供果去给柳三姑上坟。坟头的草长得可真高,都齐腰了,在风里一摇一摆的。纸钱灰打着旋儿往天上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我刚把供果摆好,就听见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虎子他爹拎着铁锹,铲头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小孩家别乱跑。”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我不经意间注意到,他裤脚沾着槐树叶,裤裆位置破了个洞,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火烧过。我正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却突然转身,朝着坟后走去,铁锹铲进土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铲到了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去。月光照在坟后新翻的土堆上,露出一角褪色的蓝布,看着特别眼熟,仔细一瞧,这不就是柳三姑的褂子嘛!我刚要张嘴喊,虎子他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铁锹在月光下寒光一闪。我吓得扭头就跑,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砸进了土里,也不知道是什么。
从那天之后,村里就开始闹鬼了。有人说半夜看见柳三姑提着个灯笼在村里游荡,灯笼里点着白蜡烛,那光忽明忽暗的;还有人说从井里捞出个泡胀的女人,手里还攥着个金元宝。我吓得都不敢出门了,可每到半夜,窗纸上就会映出个佝偻的黑影,还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划拉着窗棂,那声音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爹藏了东西。”母亲半夜突然把我摇醒,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黄纸,纸灰簌簌地往下掉。借着月光,我看见纸上用血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咒,中间歪歪扭扭写着“柳氏婉容”。母亲像是发了疯似的,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爹给柳三姑烧了替身纸人!”
我拼命挣脱开,转身就往外跑。月光下的槐树看着特别吓人,那树枝扭曲着,就像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树根处不知什么时候拱起个土包,还露出半截蓝布褂子。我顾不上害怕,冲过去扒开土,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吐了。底下竟然埋着个纸扎的女人,穿着柳三姑的旧衣裳,心口还插着根桃木钉。
“我的儿啊...”身后突然响起那个熟悉的沙哑声音。我回头一看,柳三姑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怀里依旧抱着那个焦黑人形。她咧开嘴笑,嘴角裂到耳根,黑洞洞的眼窝里竟然爬出无数蚂蚁。“凉席底下...凉席底下...”她还是念叨着那几句话。
我转身想逃,却发现双脚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陷在泥里动弹不得。槐树枝条像无数只手,拼命把我往下拽。柳三姑一步步靠近,她的指甲狠狠地抠进我肩膀,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就在我感觉自己要彻底沉下去的时候,我看见父亲举着火把从远处跑来,火光照亮了他手里攥着的半截麻绳,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却越来越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