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冬的南州,正午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洒在刑侦技术实验室门前的空地上。林砚看着三组警员投入实操演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目光落在正对着“鸡窝现场”犯难的老王身上。
老王蹲在地上,手里捏着镊子,半天没敢碰那根棕色毛发。旁边两个年轻警员凑过来,小声提醒:“王哥,林队说要先把载玻片擦干净,再用胶带粘毛发。”老王皱着眉,把镊子往地上一放:“这玩意儿比绣花还精细,我抓了十几年小偷,从来没这么费劲过。上次抓偷鸡贼,跟着脚印追了两条街就抓到了,哪用得着抠这根破毛?”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林砚听见。他没上前反驳,而是蹲在老王身边,捡起镊子,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张干净的载玻片:“王哥,您看,这载玻片不用太用力擦,用软布蘸点酒精蹭两下就行,主要是怕留下我们自己的指纹干扰判断。”说着,他轻轻用镊子夹起那根毛发,放在载玻片中央,再用透明胶带固定好边缘,“您试试,力道轻一点,就像夹筷子一样。”
老王半信半疑地接过镊子,学着林砚的样子操作。刚开始手还发颤,夹了两次才把一根散落的鸡羽毛稳稳放在载玻片上。“哎,还真成了!”老王眼睛一亮,语气里的抵触少了些,“这玩意儿固定好之后,咋判断是不是嫌疑人的?”
“等下带回实验室,用显微镜看毛发的鳞片结构,”苏晓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图谱,“人的毛发鳞片比较规则,动物的要么粗要么乱,比对一下就能区分。上次破家禽盗窃案,就是靠这个锁定了嫌疑人——他衣服上粘的狗毛和失主家狗的毛发一致,顺藤摸瓜就找到了他藏的赃物。”
老王点点头,又蹲下身仔细排查“鸡窝”周边。这次他没再只看脚印,而是用放大镜在鸡窝门板上仔细扫过,忽然眼睛一瞪:“你们看这儿!”众人凑过去,只见门板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划痕里还嵌着一点深蓝色的漆皮。“这划痕像是撬锁时留下的,这漆皮看着眼熟,好像是附近五金店卖的那种旧自行车上的漆。”老王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
林砚心里一喜,这正是他想看到的变化——老警员们开始把经验和新技术结合起来。他刚想开口夸赞,不远处的“供销社柜台组”突然传来争执声。原来是组里的老周和年轻警员小李吵了起来,老周坚持“柜台前的泥脚印才是关键”,小李则觉得应该先提取柜台上的模糊指纹,两人各执一词,演练进度停了下来。
“老周,您先消消气,”林砚走过去,指着柜台前的泥脚印,“您说的没错,这脚印能判断嫌疑人的身高体重,是重要线索。但您看这柜台玻璃,上面有几个模糊的手印,要是能提取出来,说不定能和脚印对应上,双重证据更稳妥。”
老周皱着眉:“这手印都快看不清了,提取出来也没用。我当年办供销社盗窃案,就是跟着脚印追到嫌疑人家里,一搜就搜出赃款了。”
“您那是运气好,”林砚笑着拿出改良版的指纹显现盒,“您试试这个,上次我们在烧毁的仓库里都提取到了指纹。”他让小李按照手册步骤,在柜台玻璃上撒上淡绿色的指纹粉,再用软毛刷轻轻扫开。没过多久,几个清晰的指纹轮廓就显现出来,甚至能看清指纹上的纹路细节。
老周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这么模糊的手印还能显出来。要是当年有这玩意儿,我手里那起悬案说不定早就破了——当年供销社丢了一批布票,柜台前也有模糊手印,就是没法提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学也不晚,”林砚把指纹显现盒递给老周,“您试试,这粉撒的时候要匀,力道不能太大,不然会破坏指纹纹路。”老周接过工具,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虽然一开始撒粉撒多了,没显出来清晰的指纹,但试了两次后,也成功提取出了一个完整的指纹。
这边刚理顺,“邻里打架组”又遇到了问题。组里的张姐拿着镊子,在打架现场的桌椅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林砚说的“衣物纤维”。“林队,这桌椅都是木头的,光溜溜的,哪有什么纤维啊?是不是这方法不管用?”张姐有些沮丧。
林砚走到桌椅旁,蹲下身仔细观察。只见桌角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划痕缝隙里还嵌着一点浅灰色的线头。“张姐,您看这儿,”林砚用镊子小心地把线头夹出来,“打架的时候双方难免撕扯,衣物纤维很容易嵌在缝隙里,得仔细找才行。您平时办邻里纠纷案,是不是经常遇到双方都说是对方先动手的情况?要是能提取到对方的衣物纤维,再结合伤痕位置,就能判断谁先动的手了。”
张姐恍然大悟,立刻拿着放大镜在桌椅缝隙、墙角旮旯里仔细排查。没过多久,她就在一把椅子的靠背上找到了几根黑色的毛线,还有一片撕碎的布片。“这布片的花纹,好像是隔壁胡同老李穿的那件旧棉袄上的!”张姐兴奋地说,“上次老李和邻居打架,双方都说是对方先动手,要是当时能找到这线索,也不用调解半天了。”
眼看三个组都逐渐进入状态,林砚悄悄走到李建国身边。李建国正拿着手册,看着警员们的实操过程,嘴角带着笑意:“这些老伙计一开始还抵触,现在倒学得挺认真。你这方法确实管用,把他们的老经验和新技术结合起来,比单纯讲理论强多了。”
“都是他们底子好,”林砚笑着说,“他们办了十几年案子,对辖区的情况比谁都熟,只要掌握了新技术的方法,肯定能发挥更大作用。就像老王刚才发现的漆皮,要是只靠新技术,未必能认出是旧自行车的漆;要是只靠老经验,也未必能注意到那根细微的毛发。”
李建国点点头:“下午让他们把提取的样本带回实验室,亲自操作一下显微镜,再看看指纹比对的过程,印象会更深刻。以后基层办案,就能多些手段,少走些弯路了。”
下午,警员们跟着林砚和苏晓走进刑侦技术实验室。看着里面的显微镜、指纹比对仪,老警员们眼里满是好奇。老王第一个凑到显微镜前,按照苏晓的指导调整焦距,当看到屏幕上毛发的鳞片结构时,忍不住惊叹:“这么清楚!这要是嫌疑人的毛发,一比对就能认出来啊!”
老周则盯着指纹比对仪,看着屏幕上两个指纹逐渐重合,语气里满是感慨:“以前办案全靠记性,记着嫌疑人的体貌特征,现在有这玩意儿,不管隔多久,只要有指纹就能对上,太方便了。”
林砚站在一旁,看着老警员们围着仪器问东问西,心里很是欣慰。他知道,技术推广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只要迈出第一步,就能慢慢改变基层刑侦的办案模式。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电话响了,苏晓接起电话,脸色微微一变,挂了电话对林砚说:“城西派出所来报,辖区有户人家丢了孩子,怀疑是被人拐走的,他们已经去现场了,让我们派人支援。”
林砚立刻站起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通知各组警员,暂停演练,带上勘查工具,立刻去城西派出所集合!”
众人闻言,立刻收拾好东西,跟着林砚往外走。老王边走边拿起刚学会用的镊子和载玻片:“这次正好试试新技术,说不定能帮上忙!”老周也点点头:“我熟悉城西的地形,再结合指纹提取,肯定能尽快找到孩子的线索!”
警笛声再次响起,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警员们脸上,有老警员的沉稳,有年轻警员的急切,更有对新技术的期待。林砚看着身边并肩作战的伙伴,知道不管遇到什么案子,只要他们携手并肩,用经验结合技术,就一定能守护好这座城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