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话若不能打动太后。
那他的下场恐怕比被叶展颜弄死更惨。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声音因恐惧和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努力维持着清晰。
“娘娘明鉴!”
“奴才……奴才是心中惶恐,为我大周社稷,为娘娘凤体安康,忧心如焚啊!”
“哦?”武懿眉梢微挑,“何事能让你忧心至此?起来回话。”
曹长寿却不敢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低。
“奴才不敢!奴才斗胆……”
“方才叶展颜叶提督离去,奴才观其气焰,思其权柄,实在是……实在是夜不能寐!”
他略微抬头,偷眼觑了下太后的神色。
见她并未立刻斥责,胆子稍壮,语速加快继续。
“娘娘!叶提督如今被您赋予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可代天批红。”
“兼东厂提督,掌生杀予夺。”
“现在更领九门提督,控京城安危!”
“这三处实权集于一身,古之未有啊!”
“叶提督眼下固然对娘娘忠心耿耿,可权欲熏心,人心易变!”
“他如今党羽遍布朝野内外,东厂番子如狼似虎,只知有叶督,不知有朝廷!”
“倘若日后他……他生出二心的话,那顷刻之间,便是肘腋之患!”
“届时太后危矣,大周危矣!”
“奴才死不足惜,只怕到时无人能制他啊!”
这番话,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敲在太后心上。
她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锁紧了,凤眸之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鎏金熏炉里的香炭偶尔发出“噼啪”的微响。
曹长寿伏在地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嗡嗡声,以及太后逐渐变得有些沉重的呼吸。
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太后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到叶展颜权势过盛的风险?
只是此前或需倚重,或未找到合适契机,未曾点破而已。
如今被自己这个“忠仆”不顾性命地捅破这层窗户纸,那潜藏的不安便迅速浮现出来。
良久,武懿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意味。
“曹长寿,你可知构陷重臣,是何等罪过?”
“奴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若有构陷之心,愿受千刀万剐!”
曹长寿磕头如捣蒜。
“奴才只是怕……怕娘娘一片信任,将来反被辜负!届时悔之晚矣!”
听到这话,武懿沉默着。
她看着脚下这个瑟瑟发抖却又言辞激烈的老太监,心中念头飞转。
叶展颜确实权势太盛了,盛到让她偶尔也会觉得如芒在背。
曹长寿的话,虽是出于私心恐惧,却也是逆耳忠言。
赏出去的权利自然不好立刻收回,那无异于打自己的脸,也会寒了那些办事人的心,更可能立刻逼反叶展颜。
“那依你之见……”
武懿的声音冷静下来,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哀家当如何防范?”
“总不能将刚赏赐出去的东西,转眼就收回来吧?”
“如此……朝廷威严何在?”
听到太后语气松动,曹长寿心中狂喜。
他知道性命至少保住了一半,而且机会来了!
于是,他连忙又爬近了一些,几乎要碰到太后的裙角。
而后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道。
“娘娘圣明!”
“自然不能直接收回成命。”
“奴才……奴才斗胆提议,是否……是否可再设立一个机构,专司牵制、监督叶提督及其东厂?”
“算是……算是多加一道保险,以备万全?”
“新设机构?”武懿目光微凝。
“正是!”
曹长寿见引起了太后的兴趣,语气更加急切。
“他不是有个东厂嘛,侦缉百官,监察天下。”
“咱们……咱们是否可以再成立一个……”
“比如西厂,或者南厂什么的?”
“名义上或可同样负责侦缉,但首要之责,便是暗中监督东厂行事,收集叶提督及其党羽的动向。”
“如此一来,既不必立刻与叶提督撕破脸,又能让叶提督有所忌惮,知道头顶始终悬着一把剑,不敢肆意妄为。”
“此乃制衡之道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