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迎着他的目光，一步未退。她甚至往前走了一小步，离他更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又带着血腥气的味道，能看清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吞噬的黑暗。
“斩荒，”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敲在寂静的空气里，“你忘了我们在祭天台立下的誓了？”
斩荒瞳孔猛地一缩。
云芷抬起手，不是去碰他，而是指向窗外那无边无际的、仿佛蕴藏着无尽危险的夜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东西醒了，三界都要完蛋。我的春神殿，我的花花草草，还能往哪儿躲？你想一个人去当英雄，把我撇下？门都没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地的沉渊和琉璃，看过脸色发青的青蘅，最后重新定格在斩荒脸上，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极淡、却无比坚定的弧度：
“不是说好了吗？共生共治，同担风雨。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什么鬼寂灭星域，都得一起闯。”
“这把，”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必须彻底把它毁了。为了三界能有个以后，也为了……咱们能有个以后。”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哭哭啼啼。就是最朴实的话，却像一把重锤，砸碎了空气中凝固的恐惧，也砸碎了斩荒试图筑起的那道冰冷的墙。
斩荒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底翻涌的血色和挣扎几乎要溢出来。他猛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像要裂开。过了好几息，他才转回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随便你！”
但这妥协，比他任何一次暴怒都更显无力。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抓住云芷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了下眉，但他掌心那灼人的温度，却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的冰冷。
他转向沉渊和青蘅，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冷酷和效率：
“沉渊，挑人。魔卫里修为最高、不怕死的，最多二十个。要绝对可靠，嘴巴严实。”
“青蘅，准备丹药，救命的，吊气的，解毒的，有多少带多少。再想想，有什么古籍里提过对付那种上古邪物的偏方，不管靠不靠谱，都列出来。”
“三天。”他斩钉截铁，“只有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出发。”
命令下达，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沉渊和青蘅凛然应声，立刻转身出去安排。琉璃也赶紧爬起来，跑去收拾东西。
偏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斩荒还死死攥着云芷的手腕，没松开。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怒火，有担忧，有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依赖的脆弱。
“你会死的。”他声音沙哑，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在诅咒。
云芷任由他攥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手背上，指尖温暖。
“那你得看好我。”她轻声说，眼里有光，“别让我死。”
斩荒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
共治殿外的夜空，浓黑如墨。
一场奔赴死地的远征，就此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