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荒的情绪,像一块被投入死水潭的巨大墨锭,迅速晕染开来,将整座魔宫都浸透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的黑暗里。
素婉祭日临近带来的低气压,不再是无声的弥漫,而是化作了有形无质的枷锁,沉重地套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的脖颈上。
魔宫,彻底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往日里,即便肃杀,也总有巡逻魔卫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有远处演武场传来的隐约呼喝,有各种魔兽坐骑的低沉嘶鸣。但现在,所有这些声音都消失了。仿佛整座宫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口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走廊里,空旷得吓人。偶尔有魔卫经过,也是踮着脚尖,盔甲关节处被刻意施加了静音法术,移动起来如同鬼魅,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流扰动。
他们的眼神低垂,紧盯着地面,不敢左顾右盼,更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那位正处于崩溃边缘的至尊。
侍女们更是战战兢兢。她们端着茶水点心,行走在华丽却冰冷的回廊里,像一群受惊的兔子,连裙摆摩擦的声音都轻不可闻。
交接物品时,只用眼神和极其细微的手势交流,大气不敢喘。望向望舒殿方向的目光,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怜悯。她们都知道,那位被囚禁的人族女子,此刻正处在风暴的最中心。
压抑。
无处不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压抑。
空气仿佛凝固了,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沉重感。连殿顶那些常年散发幽光的魔晶,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几分,投下的影子扭曲而漫长,如同蛰伏的怪兽。
云芷待在望舒殿内,感受最为深刻。她不需要出门,就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种弥漫在整个空间的、令人绝望的低气压。它像冰冷的潮水,从门缝、从窗隙渗透进来,无声地包裹着她,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勇气和理智。
她偶尔透过窗棂望出去,能看到远处廊檐下,沉渊如同最警惕的影子,沉默地伫立着。他的身影比以往更加挺直,也更加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
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望舒殿,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戒备。他在守护斩荒,也在……监视着可能引发更大风暴的源头——她。
而另一种目光,则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幸灾乐祸。
是赤炎。
云芷曾远远瞥见过他一次。那位魔域左使站在一座偏殿的露台上,猩红的披风在沉闷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他抱着双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正遥遥望向望舒殿的方向。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充满了期待,期待着她这个“红颜祸水”在尊上的狂怒中粉身碎骨。他甚至故意释放出一丝挑衅的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瞬间就被更庞大的压抑感吞没,但那其中的恶意,却清晰地传递到了云芷这里。
这些或明或暗的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她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的蚂蚁,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压力越来越大,却找不到任何逃脱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