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风暴降临(2 / 2)

她在梦中,终于看清了三十年前那个被乌云遮蔽了关键时刻的日食奇景,弥补了一生的遗憾。

不是头颅强行抬起了,是她的目光,自己挣脱了枷锁,走完了那段未竟的追寻之路。

接二连三的异象,终于彻底激怒了这片土地的统治者——那位以铁腕着称的军阀。

他勃然大怒,发布“低颅令”,命全国各地重立“压首碑”,并亲自题写碑文:“首勿妄抬”!

禁令如山,首日,各地便凿石立碑,肃杀之气笼罩四野。

然而,第七日,所有新建的石碑碑面,都毫无征兆地滋生出大片蓝色的苔藓。

那苔藓生长轨迹极为诡异,竟硬生生将“勿抬”二字,扭曲成了一个昂首“望者”的轮廓。

更令人心惊的是,每至午夜,所有压首碑上都会浮现出一个个首形的光斑,层层叠叠,将那个刺眼的“禁”字完全覆盖。

一名老农清晨扛着锄头下地,路过村口的石碑,并未在意。

可当他弯腰锄地时,忽觉顶门发烫,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梦里,他并非俯身于田间尘土,而是傲立于万仞山巅,手持星盘,观测天象,一群孩童正兴奋地围着他,尊称他为“星师”。

老农怔在原地,许久,他默默放下锄头,拾起路边一块破碎的陶片,用它在湿润的田埂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望者”二字。

不是他公然违抗了禁令,是他的头颅,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自己找回了那段失落已久的、仰望星空的弧度。

军阀的耐心耗尽了。

他下达了最疯狂的命令:熔毁民间所有的高塔与望台,将这些“仰望的象征”统统毁灭,用它们的金属铸造一口史无前例的“压首钟”,欲以钟声的特定频率诱发集体性的颈部僵直,从生理上根除抬头的可能。

艾琳得知此事,只是冷冷一笑。

她将一段更为复杂的摩斯密码,通过风的震动,编入了巨钟冷却定型时那最关键的几个刹那。

这段密码的频率,恰好与人类婴儿第一次抬头时,颈椎微调的频率完美共振。

第七日,巨钟铸成。

当第一声钟响发出,沉闷的声波并非扩散于空中,而是径直灌入大地。

下一刻,方圆十里之内,所有被拆毁的碎砖、断柱、残梯,竟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召唤,自动飞起、拼合,在钟声的回响中,搭建起上千座崭新的、形态各异的“望台”!

每一座望台顶上,都立着一枚陶哨,形如仰首之人,随风轻鸣。

附近的村民们看到这神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纷纷登上望台,有人观星,有人测风,有人为整个村子授时。

他们的头颅,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才能抬起。

冻港少年站在“压首钟”的废墟前,看着最后一名身穿制服的“压监使”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嘶吼:“谁准你们抬头的!谁准的!”

少年赤足踩上尚有余温的钟心残铁,闭上双眼,轻声低语,声音仿佛自亘古传来:“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他们不低了,是你说的每一句‘低头’,都在为它垫起第一块仰望的基石。”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禁地的地壳都发生了轻微的蠕动。

无数蓝色的脉络如史前巨树的根系,破土而出,将残破的石碑与断裂的巨钟编织在一起,化作一条蜿蜒的“望之长道”。

长道两旁,陶哨林立,如昂首的卫士,随风而鸣。

次日黎明,再也无人提起“低颅”,无人畏惧“抬头”。

千万人如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仰望、思索、远眺。

压迫并未被粉碎,而是走到了一个无需再被刻意挺身反抗的清晨。

风拂过每一个人的发梢,不再带来压颈的沉重,不再带来坠颅的恐惧,只是轻轻地托起每一双沉浸在思想里的目光,引向更远的前方。

然而,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平线时,迈克那缕几乎消散的残识,却在欢庆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颤栗。

头颅可以仰望,但脊梁,是否就能挺直?

当压迫不再来自坚硬的石碑与轰鸣的巨钟,而是化作无形的晨雾,渗入骨髓深处时,又该如何抵抗?

一场新的侵蚀,已在黎明中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