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士兵?”戴维斯在他身边坐下。
那名下士没有转头,仿佛没有听到。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说:“长官,我杀了很多人……我也看到很多人死掉……在码头上,我用刺刀捅死了一个比我还小的樱花国小子,他看着我,嘴里在喊‘妈妈’……”
他的声音在颤抖,“然后……我的排长,为了救我,被一发榴弹炸成了碎片。我身上……还沾着他的血。”
戴-维斯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任何语言,在他们共同经历的地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我们赢了吗,长官?”下士终于转过头,用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看着戴维斯,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刺中了戴维斯心中最柔软、也最痛苦的地方。为了政客们口中的“自由”与“秩序”?为了地图上的某条分界线?还是仅仅为了“活下来”这个卑微的愿望?
他无法回答。
“我们活下来了。”戴维斯最终只能重复凯恩将军的话,“这就是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船上的医疗官找到了他,递给他一份报告和两片白色的药片。
“少校,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是镇定剂,去睡一会儿吧。”
戴维斯看着药片,摇了摇头。“我不能睡。我还有几百封阵亡通知书要写。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消息。”
他接过那份冰冷的报告,上面是他们营的最终伤亡统计。出发时,他们是一个满编的加强营,一千二百人。而现在,这份名单上的幸存者,只有三百不到。
这就是“库尔斯克奇迹”的代价。一个被媒体和政客们即将用来谱写英雄史诗的词汇,其背后,是无数个破碎的家庭和被彻底摧毁的人生。
这支由幸存者组成的舰队,不再是归航的英雄,更像是一艘承载着无数亡魂和诅咒的“飞翔的荷兰人”,在茫茫大海上,漂向一个未知的明天。每一个人,都带着无法愈合的伤口,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灵魂上的。
经过一周的航行,这支伤痕累累的舰队,终于抵达了位于北南洲的卡克海军基地。
当“黄蜂号”缓缓靠上码头时,迎接他们的,是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景象。码头上,没有悲伤,没有肃穆。取而代之的,是飘扬的彩带、震天的军乐,以及无数记者闪烁的镁光灯。巨大的横幅上,用各种语言写着:“欢迎回家,库尔斯克的英雄们!”、“伟大的战略转进,北约的坚韧震惊世界!”。
穿着笔挺礼服的政客和后方将领们,满面春风地站在舷梯旁,准备迎接“凯旋”的将士。
戴维斯和幸存的士兵们站在甲板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衣衫褴褛,满身硝烟,眼神疲惫而空洞。眼前这片喧嚣、喜庆的景象,与他们身后的地狱形成了无比荒诞而讽刺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