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不走这片土地,但我们带走了火种。只要我们还在,这场战争,就没有结束。”
巨大的“黄蜂号”两栖攻击舰,鸣响了悠长的汽笛。它与其他幸存的舰船一起,组成了新的、规模小了许多的舰队,调转船头,缓缓地驶离了库尔斯克湾。
在它们的后方,是仍在冒着黑烟的港口,是被鲜血染红的半岛,是一座巨大的、埋葬了无数青春和梦想的坟场。
而在它们的前方,是茫茫的、不可预知的大海。
甲板上,一名幸存的军医,拿起了他的小号。他靠在船舷上,吹响了一支安魂曲。那悠扬而悲伤的旋律,在海风中回荡,为所有逝去的灵魂送行。
许多士兵闻声,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默默地站着,望向库尔斯克的方向,行着注目礼。泪水,无声地划过他们被硝烟熏黑的脸庞。
他们活下来了。
但他们每个人,都将用余生,去背负这场撤退留下的沉重烙印。那些绝望的哭喊,那些爆炸的火光,那些逝去的战友的面容,将成为他们永不磨灭的记忆。
舰队,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
库尔斯克半岛,在经历了最疯狂的一夜之后,终于迎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浪,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布满弹坑和尸体的海岸,仿佛要洗去这片土地上,所有关于战争的痕迹。
然而,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洗不掉的。
它们被刻在了历史里,刻在了幸存者的骨髓里。
在余烬之中,新的生命得以延续。但那份来自地狱的记忆,将伴随着他们,直到永远。这,就是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不同程度的幸存者。
舰队在沉默中航行。
战争的喧嚣已经远去,取而代 ?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在“黄蜂号”两栖攻击舰宽大的机库甲板上,临时医院和临时停尸间只有一帘之隔。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死亡的混合气息。
戴维斯少校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他不需要睡眠,或者说,他害怕睡眠。因为一旦闭上眼睛,米勒抱着水雷冲锋的决绝背影,班长倒在他怀里时逐渐冰冷的体温,以及“大西洋快运号”被炸成两截时,海面上无数挣扎的手臂,都会化作最清晰的梦魇,将他吞噬。
他像个幽魂一样在船舱里游荡,履行着他作为指挥官的最后职责:统计幸存者名单,核对阵亡和失踪人员,书写一份又一份冰冷的伤亡报告。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他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面孔。而现在,它们只是纸上的一个墨印。
他走到一个角落,看到一个年轻的陆战队下士,正抱着一支没有子弹的步枪,呆呆地望着舱壁,眼神空洞。他的半边脸被烧伤,缠着厚厚的纱布。
“还好吗,士兵?”戴维斯在他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