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灯下无谎,谁动了心?(1 / 2)

郑主任的手指悬在仙灯上方,冻得发红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盯着灯里流转的荧光,像在看一面会说话的镜子——王婶子止咳时眼角的笑纹,杨靖抢险时被麻袋砸红的后背,这些画面在雪光里明明灭灭,比他怀里揣着的那些“典型材料”鲜活百倍。

“这灯……真照过这么多事?”他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雪粒子。

杨靖没接话,反手从王念慈怀里抽过大字报。

纸页边缘还带着墨香,是王念慈昨晚在油灯下抄的,钢笔字力透纸背:“您要查典型,这儿全是真名字、真工分、真换回来的盐和煤。”

郑主任接过纸页时,指腹蹭到墨迹未干的“刘小柱”三个字。

他翻得很慢,每一页都要把名字和事迹对一遍,眉心的褶皱越堆越深。

“第三页,刘小柱家那笔十七块分红。”王念慈突然开口,声音像晒谷场上的铜铃,“去年腊月十九入账,当天就去供销社买了止痛片和棉布——他娘的老寒腿,您看。”她指了指人群里裹着灰布棉袄的刘小柱娘,老人正抹着眼泪冲这边点头,膝盖上的棉裤补丁闪着光。

刘会计早把副业基金账本翻得哗啦响,瘦巴巴的手指戳在泛黄的纸页上:“您瞧,这是转账记录,供销社李主任盖的章还在呢!”

张大山挤过来,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工分册:“咱队的也能查!哪天谁干了活、分了钱,我拿红笔标得明明白白——杨靖那小子最鬼精,非说‘账不黑,人心才不歪’!”他说罢冲杨靖挤眼睛,活像偷了苞米的老獾子。

郑主任的手指停在一页:“孙寡妇退回的八毛钱……后来转给了赵老三?”

“赵老三家孩子肺炎,药费差八毛。”王念慈推了推起雾的眼镜,“孙寡妇说她男人走前交代过,穷帮穷,才是屯里的老理儿。”

雪地里静得能听见烛芯噼啪响。

郑主任合上账本时,封皮上的灰尘簌簌落在雪地上,像撒了把旧时光。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冻土上的蜡油——是温的,带着蜡烛燃烧后的甜腻。

“你说这灯不显神通,”他仰头看杨靖,军大衣领口的风灌进去,吹得发顶的白发乱颤,“可它让这些人……敢说真话。”

杨靖蹲下来和他平视。

系统面板在眼前晃,“全村任务”几个字闪着金光,比仙灯还亮。

他突然想起送外卖时遇到的孤寡老人,总爱把好评写在便利贴上贴满冰箱——原来人心要亮堂,从来不是靠神仙,是靠日子过踏实了,敢把心窝子掏出来晒。

“不是灯让他们说,是他们活得亮堂了,才不怕说。”他指着晒谷场四周的“灯语旗”——蓝布上的红字歪歪扭扭,“账不黑”“孩子有鞋”“病了有药”,像歪脖子树开的花,“要是迷信,谁会写这些?神仙可不管油盐酱醋。”

郑主任抬头。

那些旗子被风卷起一角,“孩子有鞋”的“鞋”字缺了半拉,是铁蛋用铅笔描的——他娘说等攒够布票,要给他做双带毛的棉鞋。

郑主任喉结动了动,突然听见“唰”的一声。

老旗手带着退伍兵们往前跨了一步,军靴踩得雪地咯吱响。

他们挺直腰板,对着仙灯和红旗齐刷刷敬礼,帽徽在雪光里闪成一片星子。

铁脑壳爹捧出生产队红旗,边角磨得发白,却被他擦得比新的还亮,轻轻铺在灯台之上。

“我没信过灯。”小花娘抱着病愈的闺女挤到最前头,孩子的脸像红苹果,“可那晚杨靖送退烧贴来……比县医院的医生还快。”她声音不大,却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我闺女烧得说胡话,他裹着个破棉袄,怀里揣着退烧贴,跑得比狗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