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接一个,王二柱举着修了三遍的犁头,李奶奶摸着新换的搪瓷缸,连最皮的小满子都举着张皱巴巴的糖纸:这是我用挖野菜的工分跟靖子换的,我奶说甜得能赛过过年!
三百个声音像雪水漫过山涧,渐渐汇成洪流。
郑主任的军大衣不知何时解开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扣,目光从杨靖脸上转到台下,又转到那盏被红布罩着的灯上。
娃他奶,您上来说两句?杨靖突然喊了声。
全场霎时静得能听见雪化的声音。
奶奶柱着拐,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她颤巍巍走到灯前,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红布,声音哑得像旧风箱:这光......照过咱屯的命。
我孙子没爹没娘,可他让咱屯人——有糖吃,有衣穿,有账可查。她掀开红布,心光之器的荧光在雪地里流转,像团揉碎的月光。
灯芯亮,雪不寒——
王念慈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她站在人群最前头,推了推起雾的眼镜,清了清嗓子。
这调儿杨靖熟,是他教村民编的《仙灯歌》,原是哄小娃娃的,此刻从她嘴里淌出来,像山涧的泉水。
东头二柱妈接上,西头老李家的小子跟着哼,最后三百人都唱起来:你挑水来我磨面,灯照前路心不偏......
三百盏灯举起来了。
铁蛋的罐头瓶灯晃了晃,蜡油滴在手套上结成小琥珀;赵奶奶摸索着摸了摸蜡烛芯,嘴角直抽抽:热乎的,比我当年纺线的油灯暖。雪地被照得亮堂堂的,像撒了把星星。
郑主任的手垂了下来。
他盯着灯里突然流转的幻象——王婶子止咳时的笑,粮仓抢险时杨靖被麻袋砸红的背,狗剩举着换的相机给全村拍照,小花娘抱着病儿冲进卫生室时,杨靖追在后面喊我有退烧药......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摘下帽子,军大衣领口的风灌进去,吹得他眼眶发酸:这哪是迷信......这是......人心。
叮——
灯柄突然发烫,杨靖差点没拿稳。
系统提示如雷贯耳,震得他耳膜嗡嗡响:【大户临门】触发!
承载集体记忆达千人次,且通过体制考验,等级提升!
【全村任务】功能解锁!他眼前弹出新面板,任务条闪着金光:产业升级(养牛场筹建)、集体脱贫(跨屯帮扶)、文化振兴(屯史成书)。
灯不是我的,也不是您的。杨靖望着郑主任,对方的帽子攥在手里,发顶的白发被风吹得翘起,哪还有半分冷面干部的样子?
他笑了,把灯往台上推了推,它是——平安屯的。
远处的山尖上,第一缕春风卷着残雪打了个旋儿。
郑主任的手指还悬在仙灯上方,颤抖着,像要触碰又不敢触碰。
雪地反射着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和三百盏灯的影子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