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响,杨靖蹲在灶前添柴火,听着外屋传来孙寡妇家的动静——那女人的哭声像被冻硬的麻绳,一截截往人耳朵里钻。
又烧纸了?奶奶裹着补丁摞补丁的被子,咳嗽声里带着点气笑,前儿我去借盐,瞧她把供了十年的香案都劈了,说那是骗人的摆设。
杨靖往灶膛里塞了把玉米秆,火星子炸响。
他知道孙寡妇这些天有多难熬——自打亮了头夜,屯里几个被她骗过钱的媳妇就堵在门口骂,说她装神弄鬼这么些年,哪回驱过邪?
倒不如杨家小子的灯实在。
此刻那女人的哭嚎里混着含糊的念叨:我不该...可我儿子病那回,不卖符谁给我钱抓药啊...
奶,我去夜校了。杨靖把棉袄领子竖起来,临出门又折回炕边,往奶奶枕头底下塞了块烤红薯,张婶子新腌的酸菜,等下我带两罐子回来。
扫盲班的油灯刚点上,风婆婆就裹着老羊皮袄进来了,怀里还揣着个蓝布包。
这老太太九十多了,牙都掉光,说起话来漏风:小靖子要记咱屯子的事儿?
我这儿有压箱底的——她抖开蓝布,露出本线装书,纸页黄得透亮,我爷爷的爷爷写的,说顺治年间闹狼灾,有个姓杨的后生举着红灯笼,把狼群赶进了冰窟窿。
王念慈正往黑板上画插图,闻言笔尖一顿。
她穿件洗得发白的灰毛衣,发梢沾着雪星子:杨靖,你听这故事——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杨靖手背,和你那手电筒,像不像祖辈传下来的?
张大山挤到前边,举着本破族谱直晃,我家老谱上真有个杨守灯!
光绪三十年的,写着善用火器,护屯有功他翻页时手指直抖,你看这名字,守灯守灯,可不就是守着咱屯子的灯么?
教室里哄地炸开了。
二柱子挠着后脑勺笑:合着杨靖是杨守灯转世?
那回他修犁铧,我就觉着他手上有准头!大凤婶子捏着鞋底凑过来:怪不得他能弄来枇杷膏,敢情是祖宗显灵!
杨靖低头记笔记,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墨点。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刚刷新的任务:【民俗加固·完成度87%】。
这些天他故意把风婆婆的故事添油加醋,又让王念慈画了幅红灯驱狼图贴在村口——倒不是真信什么转世,只是想让村民打心里觉着,这灯不是他杨靖的,是老祖宗留下的。
小靖子。
低沉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
小满子爷拄着枣木拐杖,雪粒子粘在他灰白的胡子上,像撒了把盐。
这老头当过三十年生产队长,说话从来不带弯:跟我来。
两人踩着积雪往村头走,老槐树的枝桠在头顶吱呀响。
小满子爷突然停住,拐杖尖戳了戳地上的雪:你这灯亮得敞亮,可人心要是黑了,灯照得再远也白搭。他抬头望着老鼓头家的方向,那里正飘着炊烟,前儿刘会计说,副业队编的苇席少了两张。
我问谁拿的,没人应。
杨靖心里一紧。他早料到信仰能聚人气,可管不住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