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在炕头翻了第七个身时,窗纸被晨风吹得簌簌响。
后半夜灌进来的凉气裹着灶膛里残留的药味,直往他脖子里钻。
他盯着房梁上那只新结的蜘蛛网,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积分刚好够换张荣誉证书特殊贡献奖没公章,跟白纸有啥区别?
吱呀——
院门闩被碰响的声音惊得他一骨碌坐起。
套上棉袄掀开布帘,就见老秤爷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院中央,头顶的蓝布帽沾着星点霜花,像落了层薄雪。
听说县上要查你那奖金?老秤爷没客套,直接用拐杖尖戳了戳门槛,我屋里箱底压着张五八年的先进生产者奖状,公社的公章还红着呢。
杨靖的眼睛地亮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伸手要扶老人,又想起对方最烦小辈把他当老弱,手悬在半空挠了挠后脑勺:您老这是......
修票我不会,修纸?老秤爷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抖开露出半块黑黢黢的印泥,当年粮站发粮票,被老鼠啃了角的、油浸了字的,哪张不是我拿糨糊补的?他眯起眼,皱纹里渗出点得意,你那奖状要改年份、换名头,我能让它比真的还真。
杨靖差点笑出声。
他忙把老人让进里屋,又往灶里添了把柴火。
老秤爷把油纸包往炕桌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剪刀、镊子、半卷旧报纸。
五八年的奖状纸发脆,得用糨糊先润润。老秤爷摘下帽子,露出白得发亮的鬓角,年份改六一年,得找同期的报纸裁条,字要对得上油墨色。他捏着剪刀的手稳得像钟表齿轮,先进生产者几个字被利落地剪下,又从旧报纸上挑了块特殊贡献者的边角料,用糨糊贴得严丝合缝。
杨靖看着系统面板里的泛黄信纸兑换选项,咬了咬牙点下确认。
一张带着淡淡霉味的信纸地出现在手里,他赶紧递给老秤爷:您看这字......
老秤爷接过去对着油灯一照,眉毛都挑起来了:这墨迹晕染得跟油印机压的似的!他蘸了蘸印泥,在信纸上重重盖下公社公章,红泥在纸纹里渗开,松江县革委会筹备组几个字歪歪扭扭,倒真像急着出文件时盖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
当天晌午,刘婶子端着洗衣盆蹲在井台边,棒槌敲得石板响:你们知道不?
杨靖那奖金是公社早批的!
就为防灾备荒存的!她故意把防灾备荒四个字咬得重,眼角余光扫过围过来的几个婶子,我昨儿瞅见老秤爷在杨家屋里鼓捣,那奖状上的公章红得能滴血!
张大山扛着犁耙从地头回来,正撞见这出。
他把犁耙往墙根一靠,拍了拍裤腿上的泥:都凑这儿干啥?人群里有人小声问:杨靖那钱......
我以队长身份担保!张大山扯开嗓子,震得井台边的杨树叶子直抖,他从怀里掏出工分账本翻开,手指戳在李家化肥那页,杨靖上个月垫了三十斤化肥钱,全队工分里扣着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