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破晓的微光勉强刺透骷髅岛上空阴沉的海雾。
在嶙峋的礁石与腐朽的码头边守候了一整夜的海盗们,早已耗尽了耐心。最初的警惕和紧张,此刻全化为了粗野的嘲弄和放肆的狂笑。
“哈!铁群岛的杂种!”一个缺了颗门牙的海盗啐了一口,朝着西方灰蒙蒙的海面比划着下流的手势,“就会躲在老娘裙底下吹牛!不是说好了三天为限吗?”
另一个脸上带疤的大汉用力捶了下木栏,发出朽木即将断裂的呻吟:“他妈的!害老子们白白喂了一晚上的蚊子,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什么狗屁‘海骸冠冕的攸伦’,我看是‘缩头的攸伦’!”
污言秽语和讥讽的笑浪在人群中扩散,仿佛他们已经赢得了这场对峙的胜利。紧绷的气氛彻底松懈下来,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收拾弓弩,打算回窝棚补觉。
就在这片喧嚣的嘲弄声中,岸边一个眼神尚好的守卫眯起了眼。
晨雾在海面上流动,如同诡谲的灰色纱幔,而在那纱幔之后,一个模糊的轮廓正缓缓显现,随着潮水不紧不慢地向着码头飘来。
“那……那是什么?”他嘟囔着,下意识地握紧了长矛。
那并非预想中庞大的战舰,只是一艘再简陋不过的小筏子,像是随便用几根烂木头捆扎而成,没有任何船帆和船桨,仿佛是被亡灵之手推送着,无声无息地破雾而出。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守卫。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小筏越来越近,近到足以让他看清船上载着的东西——那根本不是货物。是两具扭曲僵硬的尸体。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这两具尸体的脖颈之上,空空如也。
头颅不见了。
暗沉的血渍浸透了他们破烂的衣物,在灰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他们的姿态诉说着死前的痛苦与恐惧。
守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之前的狂妄和嘲笑被冰冷的恐惧彻底碾碎。他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向营地,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撕裂变调:“来了!他们来了!……头!头没了!船上……船上只有身子!!”
破晓的灰光下,那两具无首的尸身被拖上岸,粗暴地扔在码头的湿木板上。海盗们围拢过来,窃窃私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
骷髅岛的首领,“骷髅王”莫尔·骨哨推开人群,他粗糙的手按在弯刀柄上,阴沉的目光扫过尸身。起初是狐疑,随即,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认得那些印记。
其中一具尸体庞大得超乎常人,扭曲畸形的脊椎如船桅般突出,即便失去了头颅,那山峦般的体型和皮肤上熟悉的战损疤痕也昭示了他的身份——除了血帆角的托尔·碎骨,整个石阶列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巨人。
他的视线猛地转向另一具尸身。那具尸体相对瘦削,咽喉处那道标志性的、如同深渊裂口的伤疤触目惊心。暴露的胸膛上,赫然纹着狂舞的深海章鱼——这是蛇牙岛的达格·裂喉的纹身。
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莫尔·骨哨的脊梁爬升。托尔·碎骨的力量,达格·裂喉的狡诈,他们都是这片海域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徒,此刻却都成了无声无息的残骸,被像处理垃圾一样扔回他的脚下。
这份“礼物”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血帆角和蛇牙岛……难道已经……
莫尔·骨哨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恐惧和暴怒在他眼中交织,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彻底撕裂了骷髅岛清晨的寂静:
“快!立刻派船!去血帆角!去蛇牙岛!看清楚那里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午的烈日高悬,将骷髅岛码头烤得一片滚烫,连海风都带着咸腥的焦灼,派往东西两方的快船终于一前一后地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