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并未在血帆角过多停留。攸伦下令留下两艘船及必要人手清扫战场、处理降卒,余下的战舰则再度扬起黑帆,乘着渐亮的天光驶向浩瀚的洋面。风鼓满帆,船首破开灰绿的海水,留下绵长而汹涌的尾迹。甲板上,战士们擦拭兵刃、整顿盔甲,沉默中弥漫着对下一场征服的渴望。
他们的目的地是蛇牙岛。
当舰队抵达时,岛上却异样地寂静。没有号角示警,没有敌船迎击,甚至不见沿岸巡逻的哨兵。嶙峋的黑色崖壁如同沉默的巨兽獠牙,从海面上森然突起,岛上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仿佛连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都被某种无形之力吞噬了。
就在这片令人不安的寂静中,他们看见了岸边独立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一袭暗色长袍贴合着起伏的曲线,在海风中微微飘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一张由无数细密金属片编织而成的面具覆盖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与一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深邃眼眸。阳光偶尔从云隙洒落,在那金属面具上流转起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她是伊芙琳,攸伦麾下神秘的缚影士。她独自立于荒芜的码头,如同早已等候多时,静默地迎接着她的主人与他的铁舰队。
蛇牙岛的统治者名为达格·裂喉,海盗们称他作“狂笑”。
这外号源自他那道横贯咽喉的可怕伤口——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宛如深渊。他的声带早已破碎,发出的不是人言,而是一阵阵嘶哑、断续却无比癫狂的笑声,每每在杀戮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他的面部亦布满纵横交错的爪痕,更添几分狞恶。他嗜好两件事:一是在狂笑声中斩下敌人头颅,二是纵情色欲。他的堡垒里塞满了从各地劫掠来的女子,他还时常耗费重金,从石阶列岛的静默湾召来技艺高超的妓女,日夜狂欢。
他的终结,早已由攸伦亲手书写。
早在铁舰队抵达之前,缚影士伊芙琳便已如同幽影般潜入了蛇牙岛。她携带着与科本学士耗费心血共同研制出的秘毒——一种性状类似“扼死者”的剧毒,但其毒性却极为阴险地延迟了整整半个时辰才会爆发。
缚影士伊芙琳混入了一队自静默湾而来的女眷之中,她换上薄如蝉翼的纱丽,身姿曼妙,金属面具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与其他女子一同,凭借着妖艳的装扮和魅惑的姿态,毫无阻碍地走进了达格·裂喉那喧闹污秽的大厅。
大厅内充斥着麦酒味、汗味和欲望的气息。达格高踞主座,破裂的喉咙里不断溢出那令人不适的狂笑。他生性多疑,即便是纵情享乐时也极为谨慎。所有呈上的美酒与佳肴,必先由身旁的奴仆或近前的海盗尝过,待得片刻之后,见无事发生,他方才享用。
今夜亦然。
妓女们娇笑着斟满一杯杯蜜酒,依次奉给座下的海盗们。伊芙琳亲手将一杯酒递给一名壮汉,看着他畅饮而下。另一杯,则由一名女奴战战兢兢地先尝了一口。达格·裂喉用他浑浊的眼睛观察着,等待着。片刻过去,尝酒的人皆无异状,反而更加兴奋。于是,他放下心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那撕裂的喉咙里发出满足而可怖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