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嘣！”
随着一声巨响，那两块坚硬的甲壳，连带着身上撕了下来！
怪物的嘶吼，变成了漏气的悲鸣。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剧烈地抽搐着。它还没死，但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威胁。
零从它的背上跳下来，走到了它那因为剧痛而不断开合的口器前。
他没有给予它痛快的一击。他只是蹲下身，伸出手，用手指，在那还在流淌着绿色血液的伤口里，摸索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灰鸦屏住了呼吸。她看着零，看着他脸上那种……近乎于孩童般的好奇与专注。他不像是在杀戮，更像是一个拆卸玩具的孩子，想要看看这个玩具的内部，到底是什么构造。
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残虐，比任何声嘶力竭的狂暴，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终于，零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从怪物的身体里，掏出了一个还在搏动的、类似神经中枢的器官。他把它拿到眼前，歪着头，仔细地观察着。
然后，在灰鸦惊骇的注视下，他五指收拢。
“啪。”
一声轻响。如同捏碎一个熟透的葡萄。
随着这声轻响，那头巨大的怪物，身体最后一次剧烈地抽搐，然后，彻底不动了。
整个地铁站，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零粗重的喘息声，和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嘀嗒”声。
他做到了。他一个人，屠杀了整个墓穴追踪者的巢穴。
那股支撑着他身体的、来自远古的求生本能，在确认所有威胁都已清除之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重新出现了一丝属于“零”的迷茫和痛苦。
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剧痛，和超越极限的疲惫，瞬间席卷了他。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
他的视线，越过满地的狼藉，落在了那个靠在墙角，正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沙哑的音节。
“鸦……”
然后，他的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了那片由他亲手创造的、血腥的尸骸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击杀LV8墓穴追踪者x23，获得经验值点】
【等级提升！LV4 -＞ LV5】
【等级提升！LV5 -＞ LV6】
【等级提升！LV6 -＞ LV7】
【获得属性点：15，技能点：3】
【警告：检测到宿主在无意识状态下，深度调用‘同源’数据流】
【侵蚀度上升……】
【侵蚀度：7% -＞ 19%】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灰鸦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动不动。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腿上的伤，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那地狱般的景象所占据。
那个少年，那个不久前还需要她来教导如何在废土生存的菜鸟，此刻，正像个破烂的玩偶，躺在二十多具怪物的尸体中央。他的周围，是断裂的肢体，破碎的甲壳，和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体液。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得几乎让人窒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冲击着她二十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腿上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她该怎么办？
杀了……他？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那个躺在那里的，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零”了。那是个怪物，一个比墓穴追踪者恐怖一百倍的、披着人皮的怪物。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废土上其他幸存者的安全，她应该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一颗子弹。
这是最理智的，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的手，摸向了身边那把为了应急而始终上膛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冷静。
她拖着伤腿，一点一点地，向零的方向挪去。每挪动一寸，腿上的伤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爬过了怪物的尸体，无视了那些黏滑恶心的触感。终于，她来到了零的身边。
少年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和伤口。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了战斗时的虚无和空洞，也没有了平时的迷茫和谨慎。在昏迷中，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正在做什么不安的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弧度。
他看起来……如此无害。
就像一个在外面疯玩了一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后，累得睡着了的孩子。
灰鸦的手，握着枪，停在了半空中。她看着这张脸，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他挡在她身前时，那嘶哑的怒吼。
“老子今天……不想再当唯一的幸存者了！”
这句话，像一颗烧红的钉子，烙进了她的心里。
这个傻瓜……这个疯子……
他之所以会变成那副怪物的模样，是为了……救她？
这个认知，让灰鸦的心，猛地一颤。她握着枪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她再一次审视着他。这个叫零的少年，浑身都是谜。他失忆，他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他拥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恐怖的杀戮技巧。他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威胁。
但……他也在刚才，选择了和她一起死，而不是一个人逃。
在废土，信任是比命还珍贵的东西。她一直这么认为。
可就在刚才，这个她从不信任的少年，却用行动，为她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这算什么？等价交换吗？
不，这不是。这是一种……更愚蠢，更原始，也更……让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灰鸦缓缓地，放下了枪。她伸出另一只没有沾染太多血污的手，轻轻地，探向了零的脖颈。
指尖，传来了一阵微弱，但稳定有力的脉搏跳动。
他还活着。
灰鸦松了一口气。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口气里，究竟是庆幸，还是……更深的恐惧。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变了。她和这个少年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单纯的利用与被利用。她在这片废土上，捡到了一个最危险的谜团，一个……随时可能将她自己也一同吞噬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