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uger 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温柔而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她的应允是莫大的荣幸。他极其自然地站起身，动作流畅地接过艾莉娅随身的小包，连同那个装有卫衣的纸袋也一并拿在手里，动作体贴又不显唐突。
“让我来吧。”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不容拒绝的绅士风度。
他顺势与艾莉娅并肩走在前面，稍稍领先王志强半步，营造出一种自然而亲近的氛围。傍晚的微风拂过河岸，带来丝丝凉意。Kruger 侧过头，目光落在艾莉娅被晚霞染上柔光的侧脸上，用一种带着些许试探，又充满期待的语气轻声问道：
“艾莉娅……嗯，我可以称呼你为‘艾莉’吗？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也很适合你。”
艾莉娅闻言，转过头，对上他有些踌躇却亮晶晶的眼神，不由得莞尔一笑，欢快地回答：“当然可以！我的家人和很熟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太好了，艾莉。”
Kruger 像是松了一口气，笑容加深，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笑颜。
“你知道吗？你是我来到这里后，除了系里的同学外，认识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而且，还是如此聪明又迷人的朋友。” 他的赞美直接而真诚，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好感和欣赏。
被他这样直白地夸奖，艾莉娅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心里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被人认可的开心。她俏皮地回应道：“你也很优秀啊，Joseph！无论是你的才学，还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还是你这个人，都让人觉得很有趣，很舒服。”
这是艾莉娅发自内心的感受。在她过往的经历中，因为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被普林斯顿特招，周围接触的几乎都是年长她许多的学者或研究员，像 Joseph 这样年龄相仿、志趣相投，又能如此愉快交流的同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一个下午的畅谈，那些关于科研、关于旅行、关于各自见闻的分享，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投契。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入了星辰，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与光彩，仰头看着身边这个高大英俊、谈吐风趣的“新朋友”。
Kruger 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和脸颊那抹动人的红晕，听着她亲口承认的“舒服”和“有趣”，一股巨大的、扭曲的满足感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的天使，正在为他绽放笑颜，正在一步步走向他编织的网。
他强压下心底翻腾的黑暗欲望，维持着脸上温柔无害的笑容，与她并肩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朝着他“精心挑选”的餐厅走去。而跟在稍后一步的王志强，看着前方那对看似和谐登对的背影，眼神深邃，沉默如同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男人心中的警报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艾莉娅明显放松和愉悦的状态，鸣响得更加尖锐。
这个 Joseph doss，太懂得如何获取女孩的信任和好感了。
餐桌上气氛看似融洽温馨。Kruger 将“Joseph doss”这个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他极其自然地照顾着艾莉娅，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体贴入微。
“艾莉，尝尝这个鸡汤，是他们家的招牌，不过小心烫。”他细心地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递到艾莉娅唇边，眼神温柔地鼓励她品尝。艾莉娅微微低头尝了一口，眼睛弯起：“嗯！真的很鲜甜。”
看到她唇边沾了一点点油光，他极其自然地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当艾莉娅低头吃鱼时，他又仔细地将鱼肉中的小刺一一挑出，然后将洁白完整的鱼肉放入她的碗中。
“你也吃呀，Joseph，别光顾着我。”艾莉娅也礼尚往来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脸上带着真诚而愉悦的笑容。她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能聊得来，又如此细心周到的同龄朋友了，心情十分放松。
两人交谈甚欢，从刚才未聊完的学术话题，渐渐延伸到电影、音乐等轻松的领域。Kruger 总能接住她的话，并提出有趣的观点，逗得艾莉娅不时轻笑。
然而，这和谐的一幕在王志强眼里，却如同慢火煎灼。他看着对面那个小子对艾莉娅无微不至的照顾，看着艾莉娅对此全盘接受甚至颇为受用的神情，看着他们之间那越来越亲近、几乎容不下第三人的氛围……他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越勒越紧，呼吸都有些滞涩。
当 Kruger 又一次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将艾莉娅额前一缕垂落的碎发撩起，温柔地别到她耳后，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时——
“哐。”
王志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声音不大，但在和谐的交谈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艾莉娅和 Kruger 同时停下交谈，不解地看向他。
王志强脸色有些僵硬，他避开艾莉娅询问的目光，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出去抽根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餐厅外走去。
艾莉娅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眨了眨眼，只当他是烟瘾犯了，或者觉得她们聊的话题有些无聊，便没多想，很快又转向 Kruger，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谈话。
看着王志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Kruger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得意。但当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艾莉娅带着笑意的、一张一合的红唇上时，一股更加剧烈、更加扭曲的痛苦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痴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她此刻的愉悦，她眼中的光彩，她唇边的笑意，都是因“Joseph doss”而绽放。
可 Joseph doss 是谁？
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是他用来靠近她的虚假皮囊！
一股浓烈的、带着血腥味的嫉妒和怨恨，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上他的理智。他嫉妒！他疯狂地嫉妒这个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Joseph doss”！嫉妒这个虚假的身份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靠近她，可以让她放下戒备，可以让她笑得如此开心，可以让她的目光如此专注地停留在“他”身上！
那他自己呢？Sebastian Kruger 呢？那个真实地、偏执地、用尽一切手段爱着她的男人，却只能隐藏在黑暗和伪装之下，甚至连触碰她都带着算计。
如果……如果她喜欢上的，只是这个虚假的 Joseph doss，而不是真实的 Sebastian Kruger 呢？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剧痛让他几乎窒息，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他竟然在无意识中，将自己的口腔内壁咬破了。
剧烈的痛苦和混乱的嫉妒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眼底翻涌着几乎要压制不住的黑暗风暴。
不，不能这样！
男人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喉咙口的腥甜和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下。几乎是凭借本能，他脸上迅速重新挂上了那种属于 Joseph doss 的、带着些许青涩和真诚的笑容。
他依旧是那个开朗、礼貌、有些腼腆的男大学生 Joseph。只是，那隐藏在完美笑容之下的裂痕，又加深了一道，流淌着名为“嫉妒”的毒液。他必须得到她，真实的、完整的她，而不是仅仅对着一个虚假的幻影倾注感情。这个念头，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也更加疯狂。
王志强在餐厅外吹了会儿冷风，试图理清自己有些纷乱的心绪。他承认，看到那个叫 Joseph 的小子和艾莉娅亲近，他心里确实不舒服。但这种感觉……或许只是在军营待久了，周围都是糙汉子，难得见到艾莉娅这样纯净又需要保护的女孩，所以保护欲过剩了些？他试图用合理的解释安抚自己那莫名躁动的情绪。对，一定是这样。他不能，也不该有别的想法。整理好心情，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了餐厅。
然而，刚走近卡座，他的脚步就不由得一滞。
艾莉娅的脸颊泛着诱人的桃红色，比她平时害羞时的红晕更深、更秾丽。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江南水乡的薄雾，水光潋滟，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慵懒又娇憨的风情。她正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听旁边的 Joseph 说着什么，嘴角噙着软绵绵的笑意，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如之前集中。
桌面上，那壶散发着清甜米香的“自酿酒”已经下去了小半，她面前的小瓷杯里还剩着一点琥珀色的液体。
“强哥，你回来啦！”艾莉娅看到他，声音比平时软糯了几分，带着点微醺的憨态，“这个酒……甜甜的，很好喝哦。” 她像是分享秘密一样，小声对他说。
王志强的眉头瞬间拧紧，目光如刀般射向坐在艾莉娅身旁、一脸“无辜”的 Joseph。
Kruger 立刻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歉意：“王先生，这……我也没想到这酒后劲似乎不小。艾莉只是尝了两小杯，我看她喜欢，就没忍心拦着……” 他看起来像个做错了事又不知所措的年轻学生，把责任推给了酒的“意外”和后劲，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王志强心里一股无名火起，既有对 Joseph 看似体贴实则纵容的不满，更有对自己刚才离开的懊悔。他拉开椅子坐下，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艾莉，别喝了。这种自酿酒的度数不稳定，很容易醉。”
Kruger 将王志强的紧张和艾莉娅的微醺尽收眼底，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快意。看啊，他的天使连醉酒都这么可爱，而那所谓的“哥哥”，那点龌龊的心思几乎快要藏不住了。他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关切：“艾莉，听你哥哥的话，喝点热茶解解酒。” 他体贴地为她斟了一杯刚送上来的热茶，递到她手边。
餐桌上，那壶清甜的米酒见了底。艾莉娅觉得喉咙有些干，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桌上的热茶。恰在此时，Kruger 也正好将斟满的茶杯推向她。
他的大掌几乎完全包裹住了温热的瓷杯，艾莉娅伸出的手指，便不可避免地轻轻附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
女孩的指尖温度滚烫，带着酒精催化下的血液循环加速所特有的热度，这触感像一小簇火苗，瞬间灼在 Kruger 微凉的皮肤上。
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眼神晦暗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她双颊绯红，眼眸中水光流转，比平时更加潋滟动人，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纯然的天真与娇慵。这醉态，像最致命的诱惑，让他喉头发紧，心底那头被囚禁的野兽疯狂地撞击着牢笼，叫嚣着要将其占为己有。
他强压下翻腾的欲望，不动声色地、甚至刻意放缓了抽回手的动作，让那短暂而滚烫的接触多停留了半秒，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仿佛只是一个无心的巧合。
“我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Kruger 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面色不虞的王志强，最后落在艾莉娅身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提议，“艾莉看起来有点晕，不如我们结账，然后沿着河道走一走？吹吹夜风，应该会舒服很多，也能醒醒酒。”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完全是一副为艾莉娅着想的姿态。说完，他便招手示意侍者结账，动作流畅自然。
艾莉娅确实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室内温暖的空气也让她有些透不过气，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刚站起身，脚步就有些虚浮，Kruger 立刻伸手，绅士地虚扶住她的后背，实则手掌稳稳地托住了她一部分重量，感受着她微微靠向自己的温热躯体。一股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过他的脊柱，让他几乎要喟叹出声。
初冬的夜风带着凛冽的寒意，迎面吹来。艾莉娅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不要冻着，艾莉。” Kruger 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他停下脚步，动作极其自然地解下自己颈间那条质地柔软的羊绒围巾，仔细地将女孩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迷蒙氤氲的眼睛。围巾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和一丝淡淡的、属于他本体的冷冽气息，将艾莉娅完全笼罩。
被温暖和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裹，艾莉娅恍惚了一瞬。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会这样用围巾把她裹成一只粽子，会用自己的大手紧紧拉住她……但那个人……那个人似乎更……更有侵略性，眼神总是带着戏谑和掌控，喜欢逗弄她，是个……可恶的骗子……
混乱的思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酒精的作用下翻滚，却串联不起清晰的画面。那个模糊的影子让她心口泛起一阵细微的、说不清是酸涩还是悸动的疼痛。
“在想什么？” Kruger 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和挣扎。他心里像被一个无形的钩子攥紧了，忍不住低声问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双手拢着她脸侧的围巾，微微用力，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同时侧过宽阔的后背，为她挡住侧面吹来的寒风。昏黄的路灯光线柔和地勾勒出他写满“担忧”的侧脸轮廓。
“……没事。” 艾莉娅喃喃地说道，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只是……想到了以前一个……” 她停顿了，努力在混沌的思绪中搜寻合适的词语。是什么？一个曾让她有过朦胧好感的人？一个……伤害过她的人？但记忆深处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反驳，那个人也曾舍身救过她……他很复杂，而一切的复杂，仿佛都源于自己，源于一些她记不清的过往。
最终，她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一个……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
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了 Kruger 的心脏，让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翻涌起压抑不住的暴戾与猜忌。他虽然不确定艾莉娅此刻想起的究竟是谁，是那个阴魂不散的 Ghost？还是……那个总是带着虚伪温柔的 Keegan？！
最好不是 Keegan……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嘶吼。毕竟，他自己此刻这副体贴入微、温柔克制的做派，不正是在下意识地模仿那个他最看不惯的、道貌岸然的美国佬吗？！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反胃和自我厌恶。
但他迅速将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压了下去，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温柔与包容。他轻轻拍了拍她被围巾包裹的肩膀，声音放得更加柔和：“想到过去的人了？如果是不开心的回忆，就不要去想了。现在，有我在你身边。”
他将“Joseph”的守护者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试图用自己的存在覆盖掉她脑海中那个模糊的“熟悉的人”。河面的波光碎影在他们脚下摇曳，如同此刻艾莉娅混乱的记忆和 Kruger 深不见底的心机。寒风依旧，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因这隐秘的角力而变得粘稠且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