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子抽打李家新屋的窗棂纸,发出“噗噗”的声响。惨淡的日头光透过灰蒙蒙的云层,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堂屋里,灶膛柴火“噼啪”燃烧,昏黄的油灯下弥漫着混合灶灰、咸菜疙瘩和冻土寒气的沉闷气息。这沉闷的空气,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骤然搅动。
赵春花手死死攥着一张叠得方正、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信纸,沟壑纵横的脸上涨得紫红,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深不见底的狂喜。她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嗬嗬”作响,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带着浓重鼻音和颤抖的字:
“他爹,快来看,快来看……”
王大柱佝偻着背蹲在墙角闷头劈柴,手拿着钝斧子“哐当哐当”砸在冻硬的木柴上,震得泥地嗡嗡作响。听到婆娘不同寻常的动静,他头颅缓慢抬起,浑浊的眼睛茫然扫过赵春花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喉咙里挤出一声带着浓痰的嘶哑:
“咋了,一惊一乍的。”
“相看,相看啊,”赵春花手激动地挥舞着信纸,声音陡然拔高,“县城小学的老师,托人递话来了,愿跟咱家四喜相看啊。”
这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死寂的空气里,灼得空气滋滋作响,灼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堂屋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吸气声议论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嗡嗡声,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我的老天爷,县城小学的老师?”
“吃公家粮的文化人?”
“真的假的,四喜,咱家四喜?”
“啧啧啧,这得多大的福气啊?”
“李婆子,你家祖坟冒青烟啦!”
王大柱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写满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不见底的狂喜。他手猛地一哆嗦,钝斧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震得泥地嗡嗡作响,喉咙里“嗬嗬嗬”响,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写满巨大的激动和深不见底的茫然。他手无意识地揪扯着破棉袄衣角,指关节捏得发白青筋暴凸。
王二强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脸上涨成猪肝色,浑浊的眼睛里那点锐利被巨大的激动和不易察觉的复杂取代。他手死死按在腰间的柴刀柄上,指节捏得发白青筋暴凸。
张秀芬身体筛糠似的抖,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写满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深不见底的羡慕。她手死死捂住嘴巴,喉咙里“嗬嗬”作响。
小春丫乌溜溜的大眼睛停止了玩耍,好奇地眨巴着看着大人们激动得手舞足蹈。
炕头上,李凤兰深陷的眼窝缓慢抬起。浑浊的老眼像两口深不见底淬了万年寒冰的深潭,平静地深不见底地扫过堂屋里几张写满激动狂喜羡慕和茫然的脸,最后缓慢冰冷地钉在赵春花手里那张叠得方正带着皂角香气的信纸上。那眼神冰冷淬毒,带着冻结灵魂碾碎意志的审视和深不见底的算计,像看一块刚从熔炉里捞出还带着火星的铁胚。
赵春花手哆嗦着,艰难颤抖地将那张信纸递到李凤兰面前,动作带着深不见底的敬畏和近乎本能的恐惧,喉咙里“嗬嗬”作响。
李凤兰手缓慢沉稳地伸出,像一把烧红的铁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一把抓过那张信纸,动作随意像抓过一根无关紧要的柴火棍子。
她浑浊的老眼缓慢冰冷地扫过信纸上那几行娟秀工整的字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纹路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向上牵动一下,像冻河开裂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缝隙深处悄然涌动着一股滚烫的岩浆和淬了冰的期许。
随即,她嘴角缓慢冰冷地向上咧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露出几颗焦黄稀疏的老牙,扯出一个淬鹤顶红拌断肠草的厉鬼狞笑,声音嘶哑不高却像冻透裹尸布刮擦生锈锉刀,带着刮皮碎骨带尸臭的阴毒煞气:
“嗯,是个识文断字的,吃公家粮的,配得上咱家四喜。”
这话像一道裹着暖流的敕令猛地劈开了沸腾的空气,也劈开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狂喜。
“四喜呢,快叫四喜来,这么大的喜事,让他也高兴高兴。”赵春花手激动地挥舞着,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狂喜和深不见底的急切。她身体像只受惊的兔子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朝着堂屋门口冲去,动作带着破釜沉舟的急切和近乎本能的激动。
院子里寒风凛冽,惨淡的日头光下,王四喜佝偻着背,手里拿着一本磨得卷了边封面都掉了的破书,缩在柴火垛的背风角落里。枯树皮似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深陷的眼窝低垂着死死盯着书页上模糊不清的字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在默念着什么,动作带着深不见底的专注和近乎虔诚的痴迷。
赵春花身影猛地冲了出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狂喜,喉咙里“嗬嗬”作响。她手一把抓住王四喜胳膊,动作带着深不见底的力气和不容置疑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