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大喜事啊,县城小学的老师托人递话来了,愿跟你相看啊,吃公家粮的文化人,配得上你啊。”
这话像一道裹着暖流的闪电猛地劈进王四喜心湖里,劈得他浑身剧震,劈得他天旋地转,劈得他枯树枝般的手猛地一哆嗦,那本破书“啪嗒”一声掉在冻硬的泥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他头颅缓慢沉重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不见底的茫然。枯树皮似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写满巨大的错愕和深不见底的无措,喉咙里“嗬嗬”作响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春花手死死攥着王四喜胳膊,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狂喜和深不见底的期盼。她嘴唇哆嗦着,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深不见底的急切:
“快进屋跟你奶你爹好好说道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福气啊,咱家祖坟冒青烟啦。”
王四喜身体猛地一僵像根被冻僵的枯枝,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低垂着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泥巴的破棉鞋尖,喉咙里“嗬嗬”作响。一股混杂着巨大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惶恐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他手缓慢颤抖地挣脱开赵春花手,动作带着深不见底的抗拒和近乎本能的逃避。他头颅深深埋下,枯树皮似的脊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像一株被霜打蔫的老茄秧,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朝着堂屋门口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了过去,动作带着深不见底的沉重和近乎悲壮的决绝。
堂屋里死寂一片,只有灶膛柴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里低低回荡。所有人的目光像无数把无形的锥子死死钉在王四喜那佝偻着背、脸上写满茫然和无措的身影上。
李凤兰浑浊的老眼平静地扫过王四喜那张写满茫然和无措的枯树皮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那丝淬剧毒狞笑又深了一分。
王四喜头颅死死低垂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泥巴的破棉鞋尖,喉咙里“嗬嗬”作响。他身体极其缓慢地转向那个站在堂屋角落、搓着手、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的媒婆张婶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抬起,极其艰难地、极其犹豫地、极其小声地,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迟疑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期冀,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的字:
“张……张婶儿……”
“她……她……”
“爱……爱看书吗……”
“能……能说……城里话吗……”
这话!
像一颗裹着冰碴子的石子!
猛地投进了死寂的堂屋里!
瞬间!
激起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也……
冻住了媒婆张婶子脸上那点堆砌的笑容!!
冻住了赵春花脸上那点狂喜的表情!!
冻住了王大柱脸上那点激动的红晕!!
冻住了……
满屋子……
喧闹的……喜气……
媒婆张婶子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一种……深藏的……茫然。她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嗬嗬”作响,像破风箱漏了窟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浑浊的老眼极其缓慢地、极其茫然地转向李凤兰那张沟壑纵横、写满威严的枯树皮脸,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