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无法穿透厚重的岩层,洞穴重新沉入一种闷热的、停滞的昏暗里。空气不再流动,甜腻的香气、血腥和苦杏仁的味道混合着,沉淀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时间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由胃部一阵紧过一阵的绞痛来丈量。
饥饿,像一头苏醒的野兽,开始在寂静中露出獠牙。
老刀最先感受到它的啃噬。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体能消耗,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胃壁摩擦的空虚感尖锐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的只有铁锈般的血腥味。视线开始出现细微的晃动,那是低血糖带来的眩晕。
苏婉的状态更令人担忧。长时间的昏睡和意识层面的剧烈消耗,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一击。她不再仅仅是疲惫,而是呈现出一种生理机能衰退的迹象。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灰白,偶尔从昏沉中短暂清醒时,眼神涣散,连抬起眼皮都显得费力。生理的需求,正粗暴地撕扯着任何可能残存的精神壁垒。
陈静依旧是最稳定的那个。她似乎对饥饿有着异于常人的忍耐力,或者说,她的精神专注足以压制生理的呐喊。她不再进行密集的心理引导,而是进入了某种观察期。她看着苏婉因饥饿而微微蜷缩的身体,看着老刀眼中因求生本能而重新点燃的、微弱却顽固的火焰,像是在观察培养皿中因养分匮乏而发生的微妙变化。
寂静中,老刀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冗长的鸣响。这声音在死寂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羞耻。
苏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她的喉结却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一个微小的、出卖了同样需求的生理反应。
陈静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当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凸显时,人性的本能将压倒一切后天建立的理智和情感。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杠杆。
她站起身,走到那个蒙尘的皮质医药箱旁,打开。这一次,她取出的不是药剂或器械,而是一个扁平的、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她慢条斯理地拆开油纸,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引人注目的舒缓。
里面是几块深褐色的、质地坚硬的压缩饼干。
一股混合着麦芽和油脂的、最朴素却在此刻最具诱惑力的香气,瞬间在沉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这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了老刀和苏婉所有的感官。
老刀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几块饼干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吞咽声。理智告诉他这是敌人的诱饵,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他的意志力在生理本能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苏婉的反应更直接。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混沌地搜寻着香气的来源。当她看到陈静手中的饼干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纯粹对食物的渴望光芒。她甚至无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像一个乞食的幼雏。
陈静没有立刻给予。她拿起一块饼干,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目光平静地扫过老刀,最终落在苏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