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几乎与林默病房融为一体的看护室,苏婉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黑暗中,她大口喘息,却感觉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地下室里那股混合着腐朽与甜腥的寒意,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那不是噩梦,是比噩梦更恐怖的现实。壁龛里那些空洞的眼神,铁笼中压抑的呜咽,陈静抚摸皮鞭时迷离的目光……像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她的神经,要将她拖入疯狂的深渊。陈静不是医生,是盘踞在这所疗养院深处的、以灵魂为食的怪物。而自己,不过是她新盯上的、尚未完工的“藏品”。
巨大的恐惧过后,一种更深的绝望笼罩了她。她亲眼看到了陈静权力之下的冰山一角,那绝非她一人之力可以抗衡。陆烬的警告短信如同石沉大海,那支藏了求救信的圆珠笔也杳无音信。她孤立无援,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所有的挣扎在捕食者看来不过是徒劳的助兴。
“吱呀——”
轻微的开门声从隔壁林默的病房传来,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苏婉浑身一僵,屏住呼吸。是小满?还是……陈静?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疑,停在了她的门前。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着。那种无声的凝视,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毛骨悚然。
苏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脚步声才再次响起,缓缓远离。
是小满。她在监视自己,即使在深夜。陈静的触角,已经无孔不入。
苏婉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意识到,崩溃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陈静带她去看那个地下室,本身就是一种终极的威慑和考验。如果她就此崩溃,那么她的下场就会和壁龛里的那些“藏品”一样。如果她还能“保持镇定”,反而会激起陈静更大的“兴趣”和更严密的监控。
她必须撑下去。哪怕只是为了活下去。
第二天,苏婉强迫自己起床,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试图洗去眼底的青黑和惊惶。她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自己,开始精心雕琢一副新的面具——一种介于崩溃边缘与被迫接受之间的、脆弱的平静。
当陈静像往常一样来“查房”时,苏婉正坐在林默床边,安静地为他按摩手指。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专业,但脸色比平时更白,眼睑低垂,刻意避开了与陈静的直接对视,仿佛还未从昨夜的冲击中完全恢复,却又强迫自己履行职责。
陈静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在她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评估。
“昨晚休息得不好?”陈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在询问一个普通的身体状况。
苏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按摩的动作,声音低哑:“有点……睡不着。”她没有说原因,但那种残留的后怕和疲惫感,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陈静走近几步,站在她身侧,看着病床上毫无反应的林默。“有些景象,确实需要时间消化。”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甚至会发现……一种独特的美感。”
苏婉感到一阵恶寒,但强行压下了身体的颤抖。她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用行动表现出一种“拒绝讨论但无力反抗”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