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变了调。不再是绵密的沙沙声,而是变得急促,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嗒、嗒、嗒的脆响,像无数细小的指节在不停歇地叩击。
林默坐在沙发里,位置未曾改变。苏婉也依旧坐在原处,那本书摊开在她膝头,像一道静止的布景。之前的插曲——那抹光,那只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已被沉重的湖水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空气里只剩下苏婉身上那缕凋谢花香的冷调,以及雨水带来的、无所不在的潮气。
寂静在发酵。一种等待着的、紧绷的寂静。
然后,另一种声音加入进来。
是哼唱。不再是门外飘忽不定的幽灵之音,而是清晰、稳定,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从走廊由远及近。
林小雨回来了。
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发梢滴着水,在门口的地板上留下几个深色的圆点。她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一只小巧的、白瓷描金边的咖啡杯,是苏婉平时会用的那一只。
“哟,还在罚坐呢?”她笑嘻嘻地,目光在苏婉和林默之间溜了一圈,最后落在林默身上,“苏婉姐,你的瓷娃娃电量还没充满啊?”
苏婉的视线从书页上抬起,落在林小雨手中的杯子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但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无声地降了一度。
“放下。”苏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林小雨像是没听见,她踱步到房间中央,举起杯子,对着昏暗的光线假装欣赏。“真好看,这么精致,像你一样,苏婉姐。”她的指尖沿着杯沿慢慢滑动,“就是不知道……摔在地上,声音会不会也一样好听?”
林默的呼吸滞住了。他看着那只杯子,看着林小雨纤细却充满破坏力的手指。他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种明晃晃的威胁,只能陷入更深的僵直。他应该做点什么?阻止?恳求?但他动弹不得,像被钉在了沙发上。
苏婉缓缓合上了膝上的书。动作很慢,很平稳,却像猛兽扑击前收敛爪牙的预备姿态。
“林小雨。”她叫她的全名,声音里淬着冰,“那不是玩具。”
“我知道啊,”林小雨笑得更灿烂了,她转向林默,眼神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林默,你想听吗?想听它摔碎的声音吗?肯定很清脆,比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好听多了,对吧?”
她把问题抛给了他。一个他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选择“想”或“不想”都会引向不可预知的灾难。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压力。巨大的压力从两个方向同时挤压着他。一边是苏婉冰冷的秩序,一边是林小雨灼热的混乱。他感觉自己就要被这两股力量碾碎。
林小雨似乎就等着他这种崩溃前的沉默。她享受着这种掌控局面的快感,享受着苏婉那冰冷面具下可能出现的裂痕。她拿着杯子的手微微扬起,作势欲摔——
“够了。”
苏婉站了起来。
她没有提高声调,但那两个字的重量瞬间压过了雨声,压过了林小雨营造出的所有喧嚣。她走向林小雨,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林小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野,更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兴奋。“怎么?舍不得你的杯子?还是舍不得他……”她瞥了一眼几乎缩进沙发里的林默,“……再受一次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