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的存在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房间里的空气,使之变得粘稠而停滞。她坐在那里,书页未曾翻动,仿佛一座精心雕琢的守护神像,守护着某种不容打破的、冰冷的秩序。
林默僵坐在沙发里,每一寸肌肉都维持着一种不自然的静止。他的视线低垂,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微微蜷曲,苍白,像是博物馆里展览的、失去生命力的标本。他不敢移动,生怕最微小的动作也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引来不可预料的关注或指令。
思考是禁区。
感受是沼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存在于此,维持这幅空壳的平静。
时间再次失去意义。
直到——
一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灰蒙蒙雨幕吞噬的金色光线,挣扎着穿透云层,又透过刚刚被苏婉关紧的玻璃窗,在房间内投下一小片模糊的、温暖的光斑。
这光斑恰好落在沙发前一小片老旧的地板上,像一小池突然出现的、浅金色的水洼。
就在这片光晕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那是一只姜黄色的猫,皮毛被细雨打湿,显得有些凌乱,但它似乎毫不在意。它不知何时从哪扇敞开的气窗溜了进来,此刻正旁若无人地、极其专注地蹲坐在那片光斑里。它抬起一只前爪,粉嫩的肉垫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软,它开始一丝不苟地舔舐梳理自己湿漉漉的皮毛。
它的动作缓慢而惬意,带着一种全然的、自私的专注。每一个舔舐都充满了目的性,又充满了享受。尾巴尖在光晕里极其轻微地晃动着,扫起地面上几乎看不见的微尘。
林默的视线,原本凝固在自己的手上,此刻却被那一点动态的生命吸引了过去。
他的目光,一开始是散漫的,无意识的,如同扫描环境时偶然捕获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画面。
但渐渐地,他的焦距一点点凝聚起来。
他看着那只猫。
看着它如何用带刺的舌头梳理过每一根毛发。
看着它眯起眼睛,享受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阳光温度。
看着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房间里两个巨大而沉默的人类毫无兴趣,仿佛他们只是两件家具。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在林默死寂的内心最深处,极其缓慢地泛起。
那不是情绪。情绪对他而言太过奢侈和危险。
那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观察。一种剥离了所有意义和目的的、仅仅是对“他者”存在的注视。
他的内部风暴——那些关于苏婉的秩序、林小雨的混乱、自身的空洞与痛苦的喧嚣——在这个瞬间,奇异地停歇了。不是因为被治愈,而是因为被暂时地、完全地搁置了。
他的整个世界,缩小成了这一小片光晕,和光晕里那只自顾自忙碌的猫。
没有需求需要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