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刚过,村头的银杏就黄了。巴掌大的叶子飘落在杂货铺的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金,踩上去沙沙响。阿木正蹲在凉棚下翻晒玉米,金黄的颗粒在竹匾里滚来滚去,映着他被晒成古铜色的胳膊,透着股结实的憨气。
“林辰,你看这玉米晒得咋样?”他抓起一把晃了晃,籽粒碰撞的脆响里混着阳光的味道,“张婆婆说,得晒到咬起来‘咯嘣’响,才能装仓,不然容易发霉。”
林辰刚给柜台补完货,闻言走过来,拈起一粒放在嘴里,咔嚓一声咬碎:“差不多了,下午就让王大爷家的小子来帮忙扛到仓里去。”他指着院角的空地,“那里还能堆两筐,你先挪过去,我去把仓底的防潮草垫换换。”
“哎,好!”阿木应着,抱起竹匾往空地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路过老槐树时,他突然停住脚,抬头望着枝桠间的鸟窝——几只雏鸟正探着头叫,亲鸟扑棱着翅膀往回飞,嘴里叼着虫子,画面暖得像幅画。
“林辰,你看那小鸟!”他回头喊,“比春天刚孵出来时大多了,再过阵子是不是就能飞了?”
“差不多了。”林辰抱着草垫从仓房出来,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他身上,碎金似的晃眼,“等霜降前肯定能飞,不然过冬会冻着。”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这个时候帮他缝棉衣,针脚虽粗,却暖和得能挡住寒风。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马蹄声,嘚嘚的节奏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阿木探头一看,突然惊讶地张大嘴:“林辰,你看那是谁?”
林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布衫的青年牵着马站在门口,背着个旧行囊,眉眼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青年看到他,也愣了愣,随即眼里泛起红,声音带着颤抖:“哥?”
林辰手里的草垫“啪”地掉在地上。这个称呼,他等了太多年,从被拐走的那天起,无数个夜里,他都在梦里听到弟弟林墨这样喊他。
“小墨?”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青年猛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眼泪砸在他的肩膀上,滚烫滚烫的:“哥!我找了你十几年!终于找到你了!”
阿木在一旁看傻了,手里的玉米洒了一地也没察觉。直到张婆婆拄着拐杖赶来,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扶老人家:“张婆婆,这……这是咋回事啊?”
张婆婆抹着眼泪笑:“傻孩子,这是辰娃的弟弟啊!小时候总跟在辰娃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你看这眉眼,多像!”
林辰和林墨相拥着站了许久,直到彼此的肩膀都被眼泪打湿,才慢慢松开。林墨这才注意到林辰鬓角的细纹,眼眶又红了:“哥,你受苦了。”
“不说这个。”林辰擦了擦他的脸,指尖触到弟弟下巴上的胡茬,才惊觉岁月真的过去了太久,“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在镇上听货郎说,有个叫林辰的汉子在村里开杂货铺,待人热络,还帮着村民卖东西,我就猜会不会是你。”林墨抹了把脸,笑着说,“没想到真的是!我这一路赶过来,马都跑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