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雨来得急,前一刻还是响晴的天,转眼间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在杂货铺的青瓦上,噼啪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叩门。阿木正蹲在凉棚下编筐,篾条刚弯出个弧度,就被骤来的雨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抱着竹筐往屋里跑,裤脚溅了泥,却笑得一脸欢喜。
“林辰,你看这雨下得!”他指着院角的虞美人,雨水冲刷过的花瓣更显娇嫩,红的像火,粉的像霞,“张婆婆说,这场雨能让玉米蹿半尺高,秋天肯定又是个好收成。”
林辰刚把窗台上的草药收进来,闻言笑着擦了擦手:“是啊,你看地里的土都渴坏了,这雨来得正是时候。”他从灶上拎起水壶,给桌上的粗瓷碗续了水,“刚沏的雨前龙井,尝尝,王大爷昨天送来的,说是他儿子从城里带回来的好茶。”
阿木捧起碗,茶叶在水里舒展,清香袅袅,他咂了咂嘴:“比咱后山的野菊花茶淡些,却更润口。”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虞美人花瓣,“我想着把这个混在茶叶里,会不会更香?”
“等天晴了试试。”林辰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院外——雨幕里,几个戴斗笠的身影正在抢收晾晒的麦子,是王大爷和他的儿子们,动作麻利得像一阵风。他起身拿起墙角的蓑衣,“我去搭把手,你看好铺子。”
“我也去!”阿木扔下布包就往墙上挂蓑衣,“多个人多份力!”
两人踩着积水往王大爷家的晒谷场跑,雨点打在蓑衣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王大爷正指挥着把麦子往粮仓里扛,看到他们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得露出白牙:“正说缺人手呢,你们就来了!这雨邪乎,别让麦子受了潮!”
“大爷放心!”林辰扛起一麻袋麦子,沉甸甸的压在肩上,却觉得踏实。阿木也抱起个小些的麻袋,跟着往粮仓跑,脚下的泥水溅了满腿,却跑得欢实。雨越下越大,四野茫茫,只有晒谷场上的吆喝声、脚步声、麻袋的拖拽声,混着雨声,像首充满力量的歌。
等把最后一袋麦子搬进粮仓,几人都成了落汤鸡,坐在屋檐下喘粗气。王大娘端来姜糖水,红糖的甜混着姜的辣,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多亏了你们,”她给每个人递了块毛巾,“这麦子要是淋了雨,出芽了可就糟了。”
“邻里邻居的,该帮忙。”林辰擦着脸上的水,看着雨幕里的玉米地,叶片被洗得油亮,在风中舒展,像在大口喝水。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说“夏雨天,贵如油”,那时不懂,现在看着这生机勃勃的庄稼,才明白其中的分量。
雨停时,天边挂起了彩虹,七色光带架在远处的山梁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林辰和阿木往回走,路过小河时,看到水面涨了不少,浑浊的浪涛里,几只鸭子正欢快地游弋,时不时把头扎进水里觅食。
“林辰,你看那只鸭子,”阿木指着一只羽毛花白的,“像不像张婆婆养的那只?上次下了个双黄蛋,她还给咱们送了半个。”
“有点像。”林辰笑着说,“等过阵子让张婆婆炖只老鸭汤,补补身子。”
回到杂货铺,夕阳正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湿漉漉的院子镀上一层金。阿木蹲在虞美人花丛边,小心翼翼地把沾了泥的花瓣拂干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林辰则坐在凉棚下,看着水珠从老槐树的叶子上滴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像在数着光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