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终南山,药宗旧址的废墟上冒出了新绿。林辰蹲在祭坛边,看阿默将最后一块青石板归位,石板下的百草鼎被妥善封存,鼎身的药草纹路在透过树冠的光斑里流转,像活了过来。
“影夫人说,这鼎得藏好,”阿默用剑鞘轻轻敲了敲石板,归一剑的剑穗缠在手腕上,珍珠沾着晨露,“太医院那边还有人盯着,怕他们借故夺走。”
沈念抱着个竹篮从林子里钻出来,篮子里装满了刚采的七叶一枝花,花瓣上的水珠滴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林辰哥,周鹤叔派人来啦!说百草谷的枇杷熟了,让我们回去吃呢!”他举起一朵并蒂花,“你看,这花在终南山也能活,比岭南的还精神!”
林辰接过花,指尖触到花瓣的微凉,突然想起林文渊魂魄消散前的话:“药宗的道,不在鼎里,在人心上。”他抬头望向远处的云海,终南山的主峰藏在云后,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该回去了。”林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七皇子的病虽好,铅毒的根还在,得用百草鼎的灵气慢慢化。还有塞北的其其格,扬州的吴老先生,都该去看看。”
下山的路上,遇到几个背着药篓的山民,见了他们,老远就打招呼:“是林先生吗?上次您教我们种的天麻,收了好几筐呢!”
“我们用天麻换了些米,”一个老汉笑着递过块天麻,“这东西真管用,我家老婆子的头疼好多了。”
林辰接过天麻,质地坚实,断面泛着半透明的光泽,是上好的品相。“记得晒干了存着,冬天炖肉吃,能补身子。”他从药箱里取出些薄荷种子,“这个撒在屋前,能驱蚊。”
山民们千恩万谢地走了,沈念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道:“林辰哥,你说我们像不像药宗的‘药使’?走到哪,就把药草的法子带到哪。”
阿默在一旁点头:“比药使更实在,我们还教他们自己种,自己认,不用总等着别人送。”
林辰笑了,想起梦里的“基层医疗”,原来两世的追求,不过是让每个地方的人,都能靠自己的土地和双手,摆脱病痛。
回到百草谷时,正赶上枇杷丰收。周鹤叔站在谷口的老槐树下等他们,手里拄着根枇杷木拐杖,拐杖头雕着朵枇杷花。“可算回来了!”老头笑得胡子都翘起来,“雪团带着小狐狸在药圃里等着呢,天天扒着篱笆望。”
谷里的变化真大:药圃扩大了三倍,新盖了三间暖房,里面培育着从岭南带的青蒿、塞北的麻黄,甚至还有京城太医院送来的“御用药种”。周鹤叔的儿子阿木正在暖房里记录温度,见了林辰,手里的笔都掉了:“林先生!您教的‘温室育苗法’太管用了,这茬紫苏比往年早收半个月!”
雪团果然带着三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扑了过来,蹭着林辰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沈念立刻从包里掏出塞北的沙棘果,小家伙们抢着叼走,吃得满嘴通红。
“七皇子让人送了些书来,”周鹤叔领着他们往书房走,“都是太医院的孤本,说让你补补药宗的旧学。对了,影夫人在谷里留了个人,说是懂机关术,能修百草鼎。”
书房里,一个穿灰布衫的青年正对着图纸发呆,桌上摆着百草鼎的拓片。见了林辰,青年赶紧起身:“林先生,在下墨工,影夫人让我来看看鼎的结构,看能不能仿制几个,分送到各处分堂。”
墨工指着拓片上的纹路:“这鼎的夹层里有玄机,能让药性循环往复,比普通药釜效力强十倍。可惜当年药宗没留下图纸,只能一点点拆……”
“不能拆!”林辰立刻阻止,“百草鼎是药宗的根,拆了就没灵气了。我们可以照着拓片仿,哪怕效力差些,能救人就行。”
墨工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先用铜铸几个试试,您看这尺寸……”
两人凑在灯下研究,周鹤叔和阿默在一旁添柴煮茶,沈念则带着小狐狸们去摘枇杷,谷里的蝉鸣、笑声、翻书声混在一起,像首热闹的田园诗。林辰看着墨工笔下渐渐成型的药釜图纸,突然觉得,百草鼎的意义,从来不是独一无二,而是让它的“魂”——那种“药济苍生”的心思,能通过无数仿品,传到更多地方。
入秋时,百草谷的药市开得比往年更盛。不仅有江南的药商、塞北的牧民,连西域的胡商也带着香料和药材来交换,谷口的石板路上,骆驼的铃铛声、讨价还价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嬉笑声,能传到十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