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解散‘蛛网’计划(2 / 2)

“主公,这……” 马探凑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洞明显是刚挖通的!我们每日都会检查石室,怎么会没发现?”

陈宇的目光落在黑洞洞的洞口里,狭窄的洞道深不见底,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滴水声,像是四个孩子出逃时急促的呼吸,又像是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的脚步声。“去看看另外三个石室。”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纪纲与马探不敢耽搁,转身快步朝着编号 21、27 与摇光的石室跑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格外清晰。

陈宇依旧站在洞口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划痕。脑海中忽然闪过陈念凉的模样,女儿裹着软乎乎的披风,在暖阁里抓着他的手指咿呀学语,眼底满是纯粹的光亮。可眼前这些孩子,却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为了 “看看外面的太阳”,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挖洞出逃。一冷一热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让他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主公!” 纪纲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难掩的震惊,“另外三个石室都有相同的洞口!而且洞道在地下是连通的,像是早就规划好的路线!”

陈宇缓缓点头,目光扫过西侧一排排紧闭的石室,门缝后隐约能看到小小的脑袋,有的孩子偷偷扒着门缝,眼神里藏着警惕与倔强;有的则缩在门后,只露出半只眼睛,满是对未知的怯意。这些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忽然转头问马探:“马探,我是不是真的做得有些过分?”

马探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慌乱,连忙躬身道:“主公万万不可这么说!您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给他们饭吃、教他们防身本事,已是天大的恩情!只是…… 只是孩子们年纪小,还不懂您这份深谋远虑罢了!”

“深谋远虑?” 陈宇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实面容。面具下的眼神里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只有深深的反思,“我不过是把自己对未来的焦虑,转嫁到了一群孩子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场地中央,声音陡然提高,却依旧温和:“马探,去把所有孩子都叫过来吧,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马探应声而去,暗卫们沿着石室逐一敲门。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四十多个孩子便被集结到场地中央。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褂,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有的垂着头,眼神麻木得像块失去光泽的石头,那是长期在地下训练磨去的鲜活;有的攥紧衣角,指尖泛白,连肩膀都在微微发抖,满是紧张;还有几个缩在人群后,偷偷抬眼打量陈宇,目光里藏着怯意与好奇。

人群最前排,五个身形稍显挺拔的孩子格外显眼,正是 “蛛网计划” 中按北斗七星命名的天璇、天玑、玉衡、天权、开阳,也是除天枢、摇光外最出色的五个孩子。十二岁的天璇站在最左边,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却像鹰隼般紧紧盯着陈宇,仿佛在判断眼前人的来意;十岁的天玑抱着胳膊,脚下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黄沙,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透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九岁的玉衡梳着简单的发髻,手指反复捻着衣角,眼神却比其他孩子更亮,悄悄用余光观察着周围暗卫的动作;八岁的天权和开阳紧紧站在一起,两人时不时快速交换个眼神,又立刻低下头,嘴唇微动,像是在紧张地讨论着什么。

陈宇看着眼前这些孩子,忽然缓缓躬身行了一礼。这一举动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孩子们瞬间僵在原地,连一直紧绷着的天璇都眨了眨眼,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纪纲更是惊得往前迈了半步,又想起场合不对,悄悄退了回去,只敢用余光打量陈宇的神情。

“孩子们,我是陈宇,凉州的靖安侯。” 陈宇直起身,声音温和得像冬日里晒透的棉絮,没有一丝上位者的压迫感。

话音落下,人群中瞬间响起细碎的窃窃私语。这些孩子自被纪纲收罗进 “蛛网计划”,听到的便是 “服从命令”“完成任务”,从未想过凉州之主会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天权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连攥着衣角的手都松了些;玉衡的手指停住了动作,嘴唇微微张开,眼底满是茫然;最镇定的天璇也皱起了眉,紧绷的脊背悄悄放松了几分,显然也乱了心神。

陈宇看着孩子们的反应,心中愈发愧疚,声音也放得更柔:“孩子们,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把你们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更不该让你们小小年纪就背负不属于你们的‘任务’。所以我决定,即日起解散这里。”

“解散?” 全场瞬间陷入死寂,落针可闻。每个孩子都睁大眼睛看着陈宇,像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有的孩子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有的则紧紧攥住身边人的手,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陈宇迎着这些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纪纲从凉州各地找来的孤儿,没有家可以回。但我我不会让你们无依无靠,你们离开之地之后,我会在靖安侯府里会划出一块向阳的地,盖学堂、盖暖房,你们可以去那里生活。想读书的,我请先生教你们识字断句、读史明理;想学武艺的,马探将军会继续教你们,但不再是为了‘任务’,只是为了你们自己能有保护自己的本事,能活成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他话音刚落,人群后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大人,那…… 那逃出去的天枢哥哥和摇光姐姐,您还会抓他们吗?”

陈宇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正攥着开阳的衣角,小脑袋埋在开阳胳膊后,只露出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他放缓脚步走过去,轻轻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语气格外认真:“不会。但我会动用整个姑臧城的力量去寻找他们,不能让他们有危险,至于出逃他们只是想看看外面的太阳,没有错。若是找到他们后他们愿意回来,侯府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若是不愿意,我也会派人暗中照看,不让他们冻着饿着。”

孩子们沉默了,空气里只剩下火把跳动的 “噼啪” 声。天璇盯着陈宇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侯主说的是真的?我们以后不用再练到手上流血,也不用背那些看不懂的‘密信’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心,那里还留着前几日练匕首时磨出的茧子,此前为了背熟密信,他曾被关在石室里饿过两顿,至今记得那种心慌的滋味。

“是真的。” 陈宇点头,目光扫过每个孩子的脸,“以后你们可以去看姑臧城春天的桃花,去西海郡看秋天金灿灿的麦子,去牧场摸一摸真正的战马,而不是只能在画本上想象它们的样子。”

这句话像是打破了孩子们心中的防线,一个孩子忽然 “哇” 地哭了出来,紧接着,更多孩子红了眼眶。玉衡悄悄抹了把眼泪,却强忍着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在微微发抖;天玑别过头,假装在看墙上的火把,耳朵却红得发烫;天权拉着身边孩子的手,指尖渐渐不再冰凉,甚至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陈宇站起身,对马探道:“你把孩子们的名字都登记好,今日就带他们出去去侯府。让侍女们给他们换身干净暖和的衣服,再做些热乎的饭菜,多放些肉,孩子们都瘦了。”

“属下遵令!” 马探躬身应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连忙转身去安排。

孩子们跟着马探往外走,路过陈宇身边时,天璇忽然停下脚步,挺直脊背,对着陈宇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是他学的第一个动作,此前只对马探和纪纲行过。“谢谢侯主。”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眼神里没有了此前的警惕,多了几分真诚。紧接着,天玑、玉衡等人也跟着停下,有的行了个不标准的礼,有的只是小声说着 “谢谢”,一声声感谢在地下三层回荡,驱散了多年的阴冷与压抑。

陈宇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尤其是天璇走在最前面的挺拔身影,忽然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他走回天枢的石室,拿起桌上那本《兵法摘要》,指尖拂过书页上那个小小的太阳图案,那是天枢在 “兵者,仁也” 旁画的,像是在偷偷藏起一份对光明的渴望。“或许这样,才是对的。” 陈宇轻轻合上书本,喃喃自语,转身跟着孩子们往通道外走。

刚走出地下三层的暗门,阳光便透过黑楼的窗棂涌了进来,暖融融地落在身上,带着冬日特有的清透暖意。长期待在地下的孩子们瞬间停下脚步,有的抬手挡住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敢放下;有的则好奇地四处打量,看着黑楼内雕梁画栋的走廊、悬挂的灯笼,纷纷张大嘴巴发出 “哇” 的惊叹声。天权拉着开阳的手,指着墙上挂着的凉州舆图,小声问:“你看,那是不是我们之前背过的地名?” 开阳点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连此前的紧张都消散了大半。

一行人走到侯府庭院时,孩子们更是挪不动脚步,庭院角落里的几株红梅开得正盛,白雪压在枝头,红的花、白的雪相映成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玉衡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又飞快地缩回来,像是怕碰坏了这冬日里难得的景致;天玑也收起了此前的倔强,盯着梅花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弧度。

陈宇看着孩子们的模样,转头对纪纲和马探道:“你们俩立刻安排人手,去姑臧城各个城门、市集打听天枢、摇光他们四个的消息,重点留意偏僻的巷子和破庙,务必尽快找到他们,别让他们冻着饿着。找到之后不用强迫,好好跟他们说,侯府的门永远为他们开着。”

“属下遵令!” 两人齐声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陈宇又领着孩子们走到府中管事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指令:“管事,你先带孩子们去后院的厢房,让侍女们给他们换身干净暖和的棉衣,再去厨房做些热乎的饭菜,多煮点肉粥,孩子们都饿坏了。” 张管事连忙应下,笑着对孩子们说:“跟我来吧,咱们先去换衣服,待会儿有好吃的!”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张管事往后院走,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动静很快传到了黑楼上,花木兰正抱着陈念凉在窗边晒太阳,远远看到一群孩子跟着陈宇从地下三层出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抱着女儿快步下楼。她走到陈宇面前,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陈宇,语气满是吃惊:“夫君,这些孩子是……”

陈宇接过花木兰递来的陈念凉,女儿立刻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指,咿呀直叫。他轻轻晃着手臂,简单解释道:“这些都是纪纲之前收留的孤儿,我原本想训练他们,以后能帮着保护凉州、保护我们身边的人,可后来才发现,不该让这么小的孩子背负这些。”

花木兰听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对陈宇露出愠色:“夫君,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们还只是孩子!念儿连冷一点都要哭,你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训练,多遭罪啊!” 她说着便转身离开:“我去后院看看,给孩子们挑些合身的衣服,再叮嘱厨房多做些软和的吃食,孩子们怕是很久没吃过热乎饭了。”裙摆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急促的脚印。陈宇抱着陈念凉站在原地,看着花木兰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陈念凉的小脸蛋,陈念凉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嘴角还挂着口水,伸手抓了抓他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