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书房内,诸葛亮与刘备相对而坐,案上两杯热茶正冒着袅袅热气,水汽氤氲中,茶香混着窗外的松涛气息飘进来,让这简陋的草堂多了几分宁静致远的意味。刘备双手捧着青瓷茶盏,指尖感受着茶盏传来的温热,目光却紧紧落在案上的木纹里,神色满是凝重。
片刻后,刘备轻轻放下茶盏,茶盏与木案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沉痛:“孔明先生,自董卓篡汉以来,天下便陷入大乱。先是董贼焚烧洛阳,屠戮百姓,千里沃野成了焦土;后有李傕、郭汜霍乱长安,劫持天子,朝堂纲纪荡然无存;如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盘踞中原,孙权凭借父兄基业,占据江东,各路诸侯或争权夺利,或苟且偷生,唯独汉室倾颓,纲常沦丧,苍生蒙难。我身为汉皇后裔,虽无经天纬地之才,却也知晓‘匡扶汉室’四字分量,每日凌晨起身,眺望天南,想到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天子身陷牢笼,便心痛如绞啊!”
诸葛亮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望着刘备眼中的赤诚与痛惜,语气温和却带着洞悉世事的洞见:“大痛者必有大志,若非心怀天下,何来这般痛彻心扉?在下愿闻皇叔心中之志。”
刘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羞愧,随即语气恳切:“我欲奉天子之命,扶乾坤于既倒,救黎民于水火。可叹我德薄智短,起兵至今,屡屡被强敌所败,几番丧家失所,数次颠沛流离,甚至有过拔剑自刎、一死了之的念头,实在惭愧,愧不敢言啊!正因如此,我才三顾茅庐,诚心请先生教我良策,助我走出困境。”
诸葛亮微微颔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多了几分郑重:“董卓之后,诸雄并起,曹操早年势力远不及袁绍,袁绍据有河北四州,兵马数十万,谋士如雨,猛将如云,可最终却被曹操所灭,曹操借此独成霸业,这是为何?其一在天时,曹操迎天子于许都,占了‘奉天子’的大义;其二在人谋,曹操善用人才,听纳谏言,行事果决。现如今曹操拥兵五十万,挟天子令诸侯,执天下牛耳,兵威正盛,此诚不可与争锋。”
他稍作停顿,又道:“再者孙氏一族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孙坚破黄巾、讨董卓,为江东基业打下根基;孙策凭一己之力平定江东诸郡,所向披靡;孙权继位后广纳贤才,周瑜、鲁肃、张昭之辈皆为其用,且江东有长江天险为屏障,百姓归附,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还有一人需皇叔格外留意 —— 凉州陈宇。” 诸葛亮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多了几分凝重,“此人自到凉州不过短短四年,便平定凉州八郡,甚至将天水郡纳入凉州版图。他以仁政治理民生,兴修水利、开辟商道,让凉州百姓安居乐业;对待敌人又手段铁血,肃清叛乱、抵御羌胡,麾下更有项羽、岳飞、霍去病等盖世猛将,刘伯温、管仲等顶级谋士,势力已不容小觑,此人断不可为敌!”
最后,诸葛亮的目光落在 “荆州” 二字上,语气带着几分期许:“再其次便是荆襄九郡,此地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四通八达,民生富足,实乃用武之国。但其主刘表庸弱无能,胸无大志,断不能久守,荆州早晚必将易主,这便是上天赐给将军的根据之地。难道将军不愿得荆襄吗?还盼皇叔直言相告!”
刘备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轻轻摇头:“想,怎能不想?可刘景升是我皇兄,如今他已病危,性命垂危,我怎能在他危难之际夺取他的基业?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诚恳:“正如皇叔所言,刘表已然病危,荆州很快便会成为一座无主之城。皇叔不取,难道要等曹操来取吗?若皇叔不取荆州,以曹操的野心,必会挥军南下夺取此地,届时不仅皇叔无容身之地,荆州百姓也会遭受战乱之苦,曹操大军所到之处,屠戮百姓、劫掠粮草,难道皇叔忍心见荆州百姓陷入水火吗?”
他话锋一转,又道:“皇叔若能得荆州,下一步便要避开中原与凉州,挥军西向,图谋益州。益州险塞,沃野千里,素有‘天府之土’的美称,足以养兵百万,汉高祖刘邦正是凭借益州的富庶与险峻,才得以成帝业。而如今的益州牧刘璋,昏庸暗弱,虽坐拥益州的富庶,却不知存恤百姓、任用贤才,导致益州境内民怨渐生,智能之士皆盼明君降临,这正是皇叔取益州的良机啊!”
刘备仍是犹豫,眉头紧锁:“益州刘璋亦是汉室宗亲,况且前几个月,刘璋还遣廖化将军带粮草金银数万、兵马三万来助我,与我共守樊城抗击曹操,这份恩情我尚未报答,怎忍心反过来夺取他的基业?我若如此行事,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诟病为‘忘恩负义’?”
诸葛亮看着刘备的犹豫,语气愈发恳切:“皇叔仁厚,重情重义,此乃美德,却也不可拘泥于小节而误了大业。刘璋虽为汉室宗亲,却暗弱无能,益州虽富,却因他的昏庸而民不聊生,豪强兼并土地,百姓流离失所,智能之士怀才不遇,这样的‘宗亲’,岂能守住益州?皇叔取益州,非为私利,而是为了拯救益州百姓,兴复汉室,这正是‘顺天应人’之举,何惧天下人诟病?”
他走到案边,语气带着几分振奋:“皇叔若能得西川、荆襄两地,天下便已据其半。继之便可南抚夷越,西和诸戎,只是西山八国与凉州接壤,以陈宇的野心与实力,凉州怕是断不能让皇叔如愿,甚至据我推断,凉州下一步便会平定西山八国,将诸戎之地划入凉州领土!不过,即便只有西川、荆襄与南越之地,也足够皇叔外结孙氏、内修军政民生了。待天下有变,便可命一上将率荆州之军向宛、洛进发,皇叔亲自率领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皇叔者乎?若皇叔按此方略行事,我料定十年之内,可成霸业;再有十年,天下可定!届时皇叔便能中兴汉室,名垂千古!”
刘备听完这番话,满眼震惊,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二、二十年…… 便可安天下?”
诸葛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皇叔可知,我与伯约前几个月去何处远游了吗?”
刘备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还请先生告知。”
诸葛亮轻笑出声,起身走到书架旁,从最上层取下一卷用锦缎包裹的物件,转身走到案前铺开,竟是一幅巨大的西川堪舆图!图上用墨笔细致地标注着西川一十二郡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甚至连各地的物产、人口都有简要标注,堪称详尽。
刘备见状,连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目光紧紧落在地图上,眼神中满是惊叹。诸葛亮伸出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河流缓缓移动:“皇叔请看,这便是西川一十二郡的全貌,此为成都平原,沃野千里,盛产粮食;此为剑阁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为涪城,乃西川门户;此为江州,扼守长江上游…… 我与伯约前几个月,便是亲自去了西川,勘察地形、探访民情,才绘成了这幅堪舆图,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助明主定天下!”
诸葛亮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从现在开始,皇叔便要眼观荆州、意图西川、心存天下,徐图进取,切不可再像往日那般茫然无措了。”
刘备呆呆地站在地图前,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想到诸葛亮为定天下所做的准备,又想到自己多年来的颠沛流离,眼中渐渐蓄满泪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猛地双腿一弯,跪倒在诸葛亮身前,双手抱拳,声音带着哽咽:“孔明先生,刘备斗胆请你出山相助!我必终身奉你为师,对先生言听计从!先生啊,先生不出,苍生无救,汉室无救!刘备恳请先生!刘备叩求先生!”
说罢,他便俯身朝着诸葛亮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木案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可见其诚意之深。
诸葛亮见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犹豫,他隐居隆中多年,早已习惯了田园生活,可看着刘备这般赤诚,又想到天下百姓的苦难,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他也缓缓朝着刘备跪下,双手扶起刘备的胳膊,语气郑重:“主公不必多礼!皇叔三顾茅庐,礼贤下士,亮虽不才,愿为皇叔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罢,他也朝着刘备磕了一个头,以表忠心。
刘备连忙跪着向前一步,紧紧握住诸葛亮的手,眼中的欣喜溢于言表,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先生!先生肯出山相助,备如久旱逢甘霖!汉室有望了!苍生有望了!”
诸葛亮站起身,扶着刘备一同站起,目光落在西川堪舆图上,语气带着几分坚定:“主公,眼下刘表已经病危,荆州马上就成无主之地,曹操定然会趁机率军南下,我们须在他抵达之前夺取荆州,抢占先机!否则一旦荆州落入曹操之手,再想图谋大业,便难如登天了。”
刘备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认同:“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夺取荆州需周密部署,还望先生多费心。”
两人随即围绕 “如何夺取荆州” 展开细议,半响,待所有事宜商议完毕,刘备才与诸葛亮一同走出草庐书房,往门外而去。
此时草庐门外,关羽、张飞早已等候多时。张飞双手抱胸靠在廊柱上,虽仍有几分不耐,却没再像先前那般焦躁;关羽则负手而立,目光望向远方,神色沉稳。见刘备与诸葛亮并肩走出,且刘备脸上满是喜色,两人便知事情已成。
刘备快步上前,指着诸葛亮对关、张二人道:“这位便是孔明先生!从今往后,先生便是我等的师长,军中大小事宜,皆听先生号令!你们二人须以师礼待之,不可再无礼!”
关羽闻言,上前一步,对着诸葛亮拱手行礼,语气恭敬:“见过孔明先生。” 张飞虽对诸葛亮此前的 “托大” 仍有芥蒂,却也知晓刘备对这位先生的重视,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拱手:“见过孔明先生。”
诸葛亮对着二人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二位将军乃当世猛将,亮久仰大名,日后还需二位将军多多相助。“
这番话既肯定了关、张的功绩,又给足了两人面子。关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张飞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板,先前的不满消散了大半,只是依旧没多言语,只对着诸葛亮点了点头。
刘备见状,心中大喜,连忙对诸葛亮道:“先生,既然诸事已定,我们便即刻启程返回新野,也好早日部署夺取荆州之事,如何?”
诸葛亮却轻轻摇头:“主公不急。我需先与夫人和伯约说一声,交代些许家事,片刻便回,还请主公稍待。” 说罢,他便转身往草庐后院而去。
后院的小厨房里,炊烟袅袅。黄月英正站在灶台前,手中拿着木勺轻轻搅动着锅里的粥,灶火映得她的脸颊格外温柔;姜维则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正小心翼翼地往灶膛里添柴,听到脚步声,黄月英回头望去,见是诸葛亮,便笑着说道:“夫君和刘皇叔谈完了?先等会儿,晚食马上就好,粥再熬片刻更香甜。” 又转头对姜维道:“伯约,把火架旺一点,夫君看样子有些等不急了。”
姜维连忙应了声 “是,师母”,伸手又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
诸葛亮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声道:“夫人,伯约,有件事我需与你们说。”
黄月英手中的木勺顿了顿,姜维添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两人同时望向诸葛亮,从他的神色中,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同。
诸葛亮迎着两人的目光,语气郑重:“我已决定,今日便随刘皇叔前往新野,辅佐他匡扶汉室、平定天下。”
话音落下,黄月英手中的木勺 “当啷” 一声掉在锅里,溅起几滴粥汤。她怔怔地看着诸葛亮,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夫君…… 真的决定出山了?”
姜维也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却没立刻说话,只静静等着诸葛亮的回答。他虽拜诸葛亮为师时日不长,却也知晓师父隐居隆中多年,素来喜爱田园生活,从未提及要出山辅佐诸侯。
诸葛亮走上前,轻轻捡起锅里的木勺,放在灶台上,然后握住黄月英的手,她的手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却十分温暖。诸葛亮眼中满是温柔,语气却异常坚定:“夫人,天下大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汉室倾颓在即。刘皇叔乃仁德之主,三顾茅庐以表诚意,且心怀匡扶汉室之志,这样的明主,值得我辅佐。我若不出山,眼睁睁看着曹操篡汉、百姓受苦,即便日后在隆中安享晚年,心中也难安啊。”
黄月英看着丈夫眼中的坚定与抱负,沉默片刻,眼中的不舍渐渐化为支持。她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拂去诸葛亮衣角的灰尘,语气平和:“夫君既有大志,我便不拦你。只是你素来体弱,在外须多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操劳。家中之事你放心,我会打理妥当,待你平定乱世,我们再回隆中,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