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们是……”钱嬷嬷依旧没有开门的意思。
“嬷嬷勿怪,我等是从苏州来的,受您一位故人所托,前来探望。”柳黛烟早已想好说辞,并刻意带了一丝江南口音。
“苏州?故人?”钱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听到乡音,戒备似乎放松了些许,她打量了一下柳黛烟虽朴素却难掩贵气的衣着以及身后一看便不好惹的护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进来吧。”
院子狭小,但收拾得还算干净。进入简陋的堂屋,钱嬷嬷示意柳黛烟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不安。
柳黛烟摘下帷帽,露出真容。她并未表明皇后身份,只道:“嬷嬷不必紧张。我受苏州苏文远苏先生所托,前来向嬷嬷打听一些旧事。”
“苏文远?”钱嬷嬷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认识。”
柳黛烟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那瞬间的愣神不似作伪,但眼神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她不动声色,继续道:“嬷嬷再想想?苏先生曾说,他与嬷嬷乃是旧识,曾受嬷嬷关照。他近日……遭遇不测,临终前念念不忘,托我务必找到嬷嬷,问一句话。”
“遭、遭遇不测?”钱嬷嬷脸色微变,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他让你问什么?”
柳黛烟目光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他问,当年托嬷嬷带出宫的那幅‘并蒂莲’图样,可还安好?那嘱托嬷嬷保管图样、并让嬷嬷在适当时机交给苏文远的人……究竟是谁?”
这番话,半真半假,是柳黛烟结合苏文远留下的并蒂莲摹本以及钱嬷嬷曾在贤太妃宫中服役的经历,大胆做出的推测和试探!
果然,钱嬷嬷在听到“并蒂莲图样”和“嘱托保管”时,脸色骤然煞白,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你、你胡说些什么!老身不知道!什么图样,什么嘱托,老身一概不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出去!快出去!”她情绪激动地开始赶人。
她这过激的反应,恰恰证实了柳黛烟的猜测!她一定知道内情!甚至,她就是当年将端慧皇贵太妃的图样偷偷带出宫,并后续交给苏文远的关键人物!
“嬷嬷!”柳黛烟站起身,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文远已经死了!是被人毒杀的!下一个,很可能就是知情的你!你还要为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保守秘密,直到像苏文远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吗?”
“死……死了?”钱嬷嬷如遭雷击,瘫坐在地,老泪瞬间纵横,“文远……文远他也……”
“他临死前,只想求一个明白。”柳黛烟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悲悯,“嬷嬷,告诉我,当年是谁让你把图样带出宫,又是谁让你交给苏文远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如今胁迫苏文远,害他惨死的幕后黑手?”
钱嬷嬷瘫在地上,泣不成声,内心的恐惧与多年的压抑仿佛在这一刻决堤。她看着柳黛烟,虽然不知其真实身份,但那通身的气派与话语中的力量,让她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
“是……是……”她哆嗦着嘴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几个字,“是……永巷的……裘……裘公公……”
裘公公?!
柳黛烟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这个名号。永巷,乃是宫中负责看守冷宫、处置犯错宫人的地方,那里的管事太监,品阶不高,却因环境的特殊性,往往知晓许多宫中阴私。
“哪个裘公公?他现在何处?”柳黛烟急问。
“他……他早就不是公公了……”钱嬷嬷喘着气,断断续续道,“贤太妃出事前……他就……就被放出宫了……听说……听说后来投了……投了安王府……”
安王!李玦!
先帝的幼弟,当今陛下的皇叔,一个平日里醉心书画、不同政事、看似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闪电串联了起来!身份极高、隐藏极深、与贤太妃旧部关联密切、有能力在宫中布置眼线、在外豢养杀手……安王李玦,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而他看似闲散,实则暗中经营,其目的……不言而喻!
柳黛烟心中巨震,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扶起钱嬷嬷,沉声道:“嬷嬷,此地已不安全。你随我离开,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院外突然传来几声短促的闷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有刺客!”惊蛰厉喝一声,长剑瞬间出鞘,与谷雨一同护在柳黛烟身前!
几乎是同时,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墙而入,手中兵刃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直扑堂屋而来!对方竟然一直监视着钱嬷嬷,或者说,早已料到她可能会来这里!
釜底抽薪之计,竟成了引蛇出洞之局!而这次,对方显然是下了必杀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