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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血梅映月锁重楼(2 / 2)

这里并非寻常墓穴的砖石结构,而是一片浩瀚、虚无、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奇异空间。万千破碎的镜骸,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如同星辰的碎片,悬浮在虚空之中,缓缓旋转、飘动,散发出柔和而悲凉的光芒。这里是镜灵骸冢的核心,是初代镜灵被抽筋剥骨、善念被封存千年的地方。

萧煜手持那柄梅枝青铜镜钥,立于这片镜骸星海的中央。他的面前,并非什么祖龙怨灵,而是一具巨大无比的、由无数镜骸碎片凝聚而成的青铜悬棺。棺椁晶莹剔透,内里光影流转,仿佛封印着一条星河。

凭借镜钥的指引与因果镜心的共鸣,他无需蛮力,只是将镜钥轻轻点向悬棺。

“嗡——!”

悬棺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鸣响,棺盖并未开启,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逐渐变得透明。棺内的景象,震撼了萧煜的心神——那里没有尸身,没有陪葬品,只有一个由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镜光形成的漩涡。漩涡之中,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流转。

而每一片碎镜,无论大小,无论飘荡在骸冢的哪个角落,此刻都清晰地映照出同一个身影——璎珞。是她幼年时天真烂漫的笑靥,是她少年时坚韧隐忍的眼神,是她临消散前,那带着无尽眷恋与决绝的回眸……

“煜哥哥……”

一声轻柔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在萧煜心间响起。

紧接着,一点微光自镜钥与悬棺接触点绽放,迅速凝聚成璎珞半透明的残魂虚影。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眉眼温柔,带着一种勘破宿命的释然。

“镜灵,从未堕魔。”她的声音空灵而悲伤,在这镜骸空间中回荡,“是萧氏先祖,背弃守护之誓,为了窃取永恒的力量,抽龙筋、剥龙鳞,以镜灵纯净的骸骨为基,锻造了囚禁祖龙的牢笼。他们将镜灵的善念封入此地,化作骸冢;而镜灵被背叛、被折磨所产生的怨念与恶念,则被他们利用、放大,塑造成了你们所知的那个……‘祖龙怨灵’……”

随着她的诉说,因果镜心与整个镜灵骸冢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镜光剧烈闪烁,一幕幕被刻意掩盖、血腥残酷的真相,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萧煜的识海——

永昌元年,初代靖安王,为了获得操控龙脉的“钥匙”,亲手将自己拥有特殊血脉的亲生女儿,投入炼炉,活活炼成了最初的“镜灵”!

景和三年,先帝(那妖物)为了巩固对龙脉的控制,防止镜灵之力外泄,设计将璎珞那身为山灵族巫女的生母,推入了地宫血池,以她的生命和灵魂献祭!

而萧煜自己,七岁那年所中的、几乎让他丧命的奇毒,根本不是什么后宫倾轧,而是他的“父皇”,为了测试他这具“容器”能否承受龙魂与镜灵之力,亲手下的毒!

弑亲!祭子!兄弟阋墙!父子相残!这煌煌萧氏皇族的历史,竟是由至亲之血书写!这所谓的帝王宝座,

巨大的冲击让萧煜身形晃动,几乎站立不稳。愤怒、悲伤、恶心……种种情绪如同毒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宿命……并非无解。”璎珞的虚影飘近,冰凉的手指,轻轻虚点在萧煜的心口,目光哀伤而充满希冀,“以镜心……融骸骨……可重定乾坤……斩断这千年……孽债……”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闪烁不定,显然道出这终极真相,消耗了她残存不多的魂力。

就在这时!

“嗖——!”

一道凌厉至极、带着决绝杀意的剑风,毫无征兆地自身后镜骸的阴影中袭来!速度快得超越肉眼捕捉的极限!

萧煜虽心神俱震,但生死关头的本能犹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侧身旋避!

“嗤啦!”

冰冷的剑锋擦着他的肋侧掠过,割裂了衣袍,带起一溜血珠。

他猛然回头,看向袭击者。

在周围无数碎镜的折射下,那人的面容被扭曲、复制,显得狰狞如鬼魅。正是他最为信任、片刻不离左右的贴身暗卫统领——韩夜!

而此刻,韩夜心口处,那原本属于暗卫统领的凤凰纹路,已彻底转化为一种不祥的、深沉的漆黑!他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却又带着一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狂热与偏执,死死盯着萧煜,声音嘶哑地重复着那句如同诅咒的问话:

“主子……青冥先生让属下……问您这第三问——可愿弑亲证道?”

“弑亲证道”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这镜骸空间中炸响。

而韩夜手中淬毒的剑锋,所指的方向,并非萧煜,而是……骸冢的入口处!

那里,太后正手捧着那枚染血的铜钱,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一步步,踏入了这片镜灵安息之地。她显然听到了韩夜那石破天惊的问话,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煜,又看向状若疯魔的韩夜。

母子二人的目光,在这埋葬着千年真相的镜灵骸冢中,骤然相遇。

空气,凝固了。

义安堡,中央祭坛。

月华如水,清冷地洒落在布满玄奥符文的祭坛石板上。山灵圣女率领着族人,吟唱的古老调子越来越高亢,与嵌入阵眼的那枚铜钱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相互呼应,试图稳固婴孩灵台那躁动不安的龙魂。

然而,就在月上中天,月华最盛的刹那!

祭坛中央,被乳母紧紧抱在怀中的婴孩,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啼哭!他眉心那道原本被金色咒印压制着的龙魂金纹,骤然迸射出刺目欲盲的血光!

那血光如同拥有生命,扭曲着,挣扎着,仿佛要脱离婴孩的灵台,破体而出!一股强大的、充满邪恶吞噬意味的吸力,凭空产生,牢牢锁定了孩儿脆弱的魂魄!

“不好!”山灵圣女脸色剧变,吟唱声戛然而止,“是……是江南!那个‘伪容器’……它在强行吸扯小主子的龙魂本源!”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皇陵镜灵骸冢的萧煜,通过因果镜心,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孩儿面临的致命危机!他甚至能“看”到,江南那具由靖安王鲜血与邪法催生出的血凝“伪容器”,正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地抽取着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儿的生命本源!

“娘娘!快阻止他!”圣女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扑向祭坛中央的太后,似乎想将她推开,或者想抢夺那枚作为阵眼的铜钱。

太后却猛地一把推开圣女!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深宫妇人。在圣女惊愕的目光中,太后反手拔下头上的一根普通银簪,竟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嗤!”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襟。

“傻孩子……”太后呕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但眼神却亮得骇人。她蘸着心口涌出的、带着奇异光泽的鲜血,猛地按向那枚嵌入祭坛的铜钱,声音嘶哑却带着某种解脱般的宣告:

“你们……都搞错了……哀家才是……初代守墓人……唯一的遗孤!这血……才是真正……能稳定龙脉的……钥匙!”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

“轰隆隆隆——!!!”

整个义安堡,不,是整个皇陵区域,剧烈地震动起来!一道粗壮无比、凝聚着纯净镜灵之力的光柱,自皇陵地底冲天而起,与义安堡祭坛上那道因太后之血而焕发新生的光柱,在半空中轰然对接!

天与地,仿佛被这两道镜光连接了起来。

在这贯通天地的镜光中,萧煜站在骸冢核心,清晰地“看”到:太后身处镜骸漩涡的中心,她的身躯在浩瀚的镜灵之力冲刷下,迅速变得透明,血肉消融,最终化作一具晶莹的白骨。然而,在那白骨的掌心,一枚以她心头精血绘成的、栩栩如生的血色红梅,却倔强地盛开着,散发出温暖而悲壮的光芒。

而在他身旁,原本持剑相向的韩夜,在镜光的净化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猛地跪倒在地。他双手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脸皮——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脸皮竟真的被他撕扯下来,露出

正是本该死在靖安王府的流月!

她看着在镜光中逐渐消散的黑暗,看着太后化作的白骨与那朵血梅,眼中留下了两行混合着血与泪的液体,嘴角却扯出一个无比复杂、带着解脱与释然的微笑,用尽最后力气吐出几个字:

“姐姐……我们……替青冥先生……守完……这最后一局了……”

声音渐弱,终至无声。她的身体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当因果镜心与镜灵骸冢中万千骸骨彻底融合的刹那,无尽的光辉照亮了整个世界。璎珞那本就淡薄的虚影,在穹顶之上最后一次凝聚,如同夜空中最皎洁的明月。她深情地俯瞰着在纯净镜光中彻底崩塌、消散的江南伪容器,俯瞰着挣脱了“引魂针”桎梏、终于安然熟睡的婴孩,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坠入下方那逐渐恢复清澈的池水之中,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煜哥哥……这次……真的……再见啦……”

她的身影,随着话音,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飞舞的萤火,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再无痕迹。

……

晨光,终于彻底刺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驱散了笼罩大地的阴云。

萧煜抱着已然无恙、睡得香甜的婴孩,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皇陵。阳光洒在他身上,却难以驱散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疲惫。

他低头,看着怀中孩儿恬静的睡颜,却发现,不知何时,孩儿的襁褓边缘,别上了一朵小小的、以鲜血绘制而成的梅花。

那梅花的形态、神韵,与沈凌临死前紧握掌心的那一朵,与太后化作白骨后掌心盛开的那一朵,一模一样。

他怔怔地看着那朵血梅,久久无言。

驿道尽头,一名影卫疾驰而来,勒马跪地,呈上最新的密报:

“禀主公!江南急报——靖安王萧炽,于昨夜在江南一处隐蔽别院中引火自焚。火势极大,扑灭后,在其灰烬中,挖出九具蜷缩的童尸,死状凄惨。”

“另,莽苍山祭坛守卫发现阴骨真人的残躯。他心口被利器贯穿,而凶器……正是半枚染血的铜钱。”

萧煜默默听着,目光再次落回怀中孩儿襁褓上那朵刺目的血梅。

恍惚间,他似乎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雪夜,朱雀门下,那个名叫流萤的小宫女,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冰冷的门柱上,画下的那朵……未曾画完的红梅。

梅香依旧,血痕未干。

这场缠绕着权谋、悬疑与无尽虐恋的因果之局,似乎落下了一幕,但那深埋于血脉与历史中的宿命,真的就此终结了吗?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