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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血梅映月锁重楼(1 / 2)

义安堡的晨曦,总是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宁静。稀薄的日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梅香,这是那夜之后,莫名盛放又骤然凋零的红梅留下的残韵,甜腻中,似乎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气。

萧煜一夜未眠。

他独坐案前,指尖反复抚过悬浮的因果镜心。镜面温凉,内里光华流转,映照出的不再是浩瀚山河,而是暖阁中那张小小的摇篮。通过镜心,他的神识能清晰地“看”到孩儿安睡的稚嫩面容,呼吸均匀,仿佛一切安好。然而,在那莹白脆弱的灵台深处,一道如黑色毒蛇般的“引魂针”印记,虽被璎珞残魂以最后力量绘制的金色咒印牢牢束缚,却并未消散。它盘踞着,蛰伏着,随着窗外那轮逐渐丰盈的明月,微不可察地搏动,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牵扯着萧煜的心神。

那不仅是阴骨真人的邪法,更融入了靖安王的至亲血脉为引,与孩儿体内的龙魂本源产生了某种恶毒的共生。强行拔除,恐伤及龙魂根本,甚至可能危及孩儿性命。

“主子。”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韩夜无声无息地跪伏在阶下,风尘仆仆。他肩胛处,那日被萧煜以镜心窥见的血色符文,如今已褪成浅淡的绯红,几乎与周遭肤色无异,但落在萧煜眼中,却依旧刺目。

“山灵族大祭司,已于三日前深夜秘密离堡。”韩夜的声音平稳无波,呈上一截被烟火熏得焦黑的细竹管,“我们的人在他惯用的丹房暗格里发现了这个。行前,他曾与城中‘福瑞绸缎庄’的掌柜密会过半柱香的时间——经查,那绸缎庄是靖安王府埋藏多年的暗桩。”

萧煜接过竹管,指尖微一用力,竹管碎裂,露出里面些许残留的、带着异香的药材碎末。正是配制那所谓“血玉凝露”的原料。

“药材本身无甚特别,”韩夜继续禀报,头垂得更低,“但属下请太医署院正暗中查验,发现其中混有极细微的南疆‘噬心蛊’蛊粉。此蛊粉无色无味,若长期沾染,会潜移默化侵蚀心智,尤其对灵台未稳的婴孩……若非主子洞察先机,识破圣女献药之举,小主子恐已遭毒手。”

萧煜面无表情地碾碎指间的药末,那异香混杂着蛊粉特有的腥气,令他眸色骤寒。他再次催动因果镜心,清辉笼罩住那些碎末,也笼罩住跪地的韩夜。

镜心骤然嗡鸣,光华流转间,一幕被岁月尘封的宫闱秘影,强行撞入萧煜的识海——

那是一个比记忆中更寒冷、更血腥的雪夜。地点并非朱雀门,而是阴森恐怖的慎刑司刑房。年幼的流萤,浑身是血地蜷缩在肮脏的草席上,气息奄奄。她的手指死死攥着,用尽最后力气,将一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塞给偷偷潜入、满脸悲愤的少年青冥手中。

她嘴唇翕动,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告……告诉太后……镜灵骸冢……需守墓人血脉与……镜钥……同启……才能……真正……”

后面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最终湮灭无闻。少年青冥紧紧攥住铜钱,眼中尽是泪水与燃烧的怒火。

画面到此,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骤然崩散。

萧煜猛地回神,胸口因那画面传递的绝望与悲壮而微微起伏。镜心的清辉在那一刹那,似乎无意间掠过韩夜始终低垂的眉眼。就在那瞬间,萧煜清晰地看到,韩夜瞳孔最深处,竟浮动着一点与沈凌心口那被灼毁的凤凰纹路,如出一辙的、极其隐蔽的暗纹!那暗纹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阴冷气息。

萧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拂袖,案上残余的竹管碎屑与药末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震为齑粉。

“传令影卫,封锁莽苍山所有进出要道。”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我的手令,便是山灵族一只鸟雀也不得飞出。还有……”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压在韩夜身上,“‘请’山灵圣女来见本王。本王要亲自问问,她族中秘宝,何时成了南疆蛊毒的载体。”

韩夜垂首领命:“是。”

就在他转身欲退下的刹那,檐角悬挂的铁马忽然无风自动,发出一连串急促、尖锐,如同泣血的铮鸣!与此同时,一缕极其浓郁、裹挟着新鲜血气的梅香,竟透过紧闭的窗隙,幽幽地钻了进来。

萧煜与韩夜同时看向窗边案头那只白玉瓶——瓶中昨日还娇艳欲滴的数枝红梅,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枯萎、凋零,花瓣如血泪般片片零落,转瞬间化作一堆死气沉沉的焦炭。

书房内,死寂无声,唯有那诡异的梅香与铁马的余音,久久不散。

太后寝宫的密室,比往日更加昏暗。仅有的几盏烛火,被她刻意拨得只剩下豆大的一点光晕,勉强照亮桌案方圆之地。

她坐在案前,如同泥塑木雕,目光死死锁定在桌上那几片拼合起来的羊皮碎片上。“镜灵骸冢”四个朱砂小字,如同四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眼底心间。

青冥……流萤……铜钱……守墓人……镜钥……

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急需一根线将其串联。她猛地想起青冥留下的那匣手札。

“嬷嬷,”她声音沙哑地开口,“把青冥留下的东西,再拿给哀家。”

老嬷嬷无声上前,将那只保存完好的木匣轻轻放在太后手边。太后几乎是粗暴地打开匣子,将里面泛黄的手札一页页抽出,借着微光飞速翻阅。纸张脆弱的边缘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突然,她的动作僵住了。

在几页记录着零散丹药配方的手札之间,夹着半幅显然是从某张更大的地图上撕扯下来的残片。那残片质地奇特,非纸非绢,触手冰凉,上面以一种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液的颜料,绘制着蜿蜒曲折的线条。

太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颤抖着拿起那半幅血图,小心翼翼地将它与她从铜钱夹层中取得的羊皮碎片拼合。

严丝合缝!

一幅完整的、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与注解的皇陵密道详图,赫然呈现!而地图的最终指向,并非惯常所知的帝陵主墓室,而是旁边一座不起眼的、被称为“陪陵”的青铜悬棺所在!

“娘娘,”老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她凑近太后耳边,气息不稳地低语,“老奴顺着流萤、流月这条线暗中查访,有了更骇人的发现。靖安王府明面上记录流月‘暴病而亡’的尸格,写的是‘面色青紫,疑是急症’。但老奴买通当年参与验尸的一名老仵作之子,拿到了他父亲私录的笔记……上面明确记载,流月姑娘喉骨尽碎,显是被人扼毙。而更诡异的是,在她的心脉深处,嵌着半枚铜钱!与娘娘手中这枚,一模一样!”

太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扼毙!心脉嵌铜钱!这绝非暴病,而是灭口,甚至可能是某种邪恶的仪式!

就在这时!

“哐当——!”

窗外骤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凶狠地砸在窗棂上,仿佛无数冤魂在拍打着门窗。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将昏暗的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突如其来的电光中,太后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手札边缘一处极其不起眼的、仿佛孩童信手涂鸦的蝇头小字。她几乎是扑过去,将手札凑到眼前,一字一字地辨认:

“双镜合时孽龙醒,血梅绽处山河倾。”

这谶语……这谶语!

她想起来了!当年先帝晚年癫狂,时常撕裂衣袖,有一次,她亲自为他更换衣物,曾在他撕裂的衣袖内侧,看到过以金线绣着的、与这一模一样的字句!当时只以为是疯子的胡言乱语,如今看来……

太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桌上的烛台扫落在地!烛火跳跃着,舔舐着冰冷的地面,映照出她苍白而决绝的脸。

“更衣。”她的声音冷得像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哀家懿旨,摆驾皇陵。哀家要……夜探陪陵,亲开悬棺!”

她倒要看看,那青铜悬棺里,究竟藏着萧氏皇族怎样见不得光的秘密!

宫门在风雨声中沉重地开启。凤驾仪仗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沉默肃杀。太后扶着嬷嬷的手,正要踏上銮舆,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宫墙的拐角,一道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隔着雨帘,看得不甚真切,但那身影的轮廓,以及随着身影移动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银铃脆响——正是山灵圣女从不离身的饰物!

她也来了?她想做什么?

太后的心,猛地一紧。

江南,落霞山庄已是一片废墟焦土。昔日亭台楼阁化为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源自地底腐烂物的恶臭。

在这片废墟的中心,原本阴骨真人作法的那间地牢,竟奇迹般地未被大火完全吞噬,只是顶棚坍塌了大半,露出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混合着黑色的灰烬,滴滴答答地落入地牢中央那口巨大的、刻满邪恶符文的青铜棺椁之中。

靖安王萧炽,如同困兽,在地牢里来回踱步。他华贵的袍子沾满了泥泞和血污,头发散乱,眼窝深陷,瞳孔里布满了疯狂的血丝。他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对着那口青铜棺椁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老怪物!你出来!你告诉过孤!孤才是真龙天子!是真命所归!为什么?!为什么那孽种还没死?!为什么龙魂还不归附?!”

他猛地抽出佩剑,疯狂地劈砍着青铜棺椁,剑刃与青铜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溅起一溜火星。

“为什么——!!”

就在他力竭停手,拄着剑大口喘息的瞬间,那沉重的青铜棺盖,竟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自行移开了三寸宽的缝隙!

一股粘稠、漆黑、散发着浓郁腥臭的血液,如同活物般,从缝隙中汩汩涌出,瞬间漫延开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具尸体,缓缓自那粘稠的黑血中浮起——正是沈凌!

他双目圆睁,面色青白,显然已死去多时。然而,他紧握成拳的右手掌心,那朵用血绘成的梅花,此刻竟如同活了过来!那血色线条扭曲、蠕动,仿佛有了生命,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颜料,而是无数细如发丝、正缓缓蜿蜒游动的血色藤蔓!是一种以特殊蛊虫哺育而成的妖异植物!

“呵呵……哈哈哈……”

一阵沙哑、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笑声,突兀地自头顶坍塌的梁上传来。

靖安王骇然抬头,只见本该在义安堡镜光中魂飞魄散的阴骨真人,竟如同一个轻飘飘的纸鸢,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他的道袍更加破烂,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恶毒与狂热,却比以往更盛。

“王爷莫急,莫急啊……”阴骨真人落在棺椁旁,枯瘦如鸡爪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不断涌出黑血的棺椁,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那九对童男女的心头精血,不过是初步的药引。真正的‘容器’……”

他话音未落,枯爪猛地如闪电般探出,直刺靖安王的心口!

萧炽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心口一凉,随即剧痛传来。阴骨真人的手指已划破了他的衣襟,在他心口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几滴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你……!”萧炽又惊又怒。

阴骨真人却迅速收回手,将沾染了靖安王鲜血的手指,伸入棺中那粘稠的黑血里,轻轻搅动。

“真正的容器,”他阴恻恻地笑着,看着那黑血因融入靖安王的鲜血而骤然沸腾起来,如同烧开的滚水,“需以至亲骨血,日夜温养,九九八十一日,方可成就完美的‘伪龙之体’,足以乱真,足以……李代桃僵!”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雷光再次劈开阴沉的天幕,瞬间照亮了地牢。

在那耀眼的雷光映照下,棺椁中沸腾的黑血仿佛拥有了生命般,迅速凝聚、塑形……渐渐地,一个婴儿的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那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连五官都开始隐约可见——而最让人心惊的是,那血凝成的婴儿眉心,一道与义安堡那孩子一模一样的龙魂金纹,正在缓缓浮现,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靖安王看着棺中那由自己鲜血与邪法催生出的“孩子”,看着那与他血脉相连却又无比邪恶的金纹,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一种扭曲的兴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月圆之夜,双魂相噬。”阴骨真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捧起那枚被血藤缠绕的铜钱,铜钱表面,萧玦模糊的面容再次浮现,发出无声的咆哮。“届时,莫说龙脉,便是萧煜那小子手中的因果镜心……也要易主!”

地牢中,回荡着真人癫狂的笑声,与棺椁内血水沸腾的咕嘟声,交织成一曲来自地狱的丧歌。

皇陵地底三千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