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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棋局血色映星眸(1 / 2)

义安堡的深夜,万籁俱寂,唯有巡夜卫队沉重的脚步声偶尔划过夜空,打破这死水般的宁静。主帅书房内,烛火在因果镜心散发出的清辉映照下,显得格外摇曳不定,将萧煜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很长。

他独坐案前,三日未敢阖眼。案上,因果镜心静静悬浮,镜面光华流转,内里仿佛有星云生灭,因果交织。然而,这足以窥见天地奥秘的神器,此刻却难以彻底驱散他心头沉重的阴霾。镜心清辉之下,他能清晰地“看”到,躺在隔壁暖阁、由乳母和精锐影卫严密守护的婴孩,那稚嫩的灵台深处,一道如黑色毒蛇般的“引魂针”印记,正与那半缕源自璎珞的龙魂本源死死纠缠。他数次尝试以镜心之力强行净化,那黑丝却如同附骨之疽,不仅难以撼动,反而因外力刺激而躁动,引得孩儿在睡梦中不安地蹙眉、啼哭。

那细微的哭声,比千军万马的冲锋号角更令他心惊胆战。

他伸出修长却因连日运功而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温凉的镜面。镜光荡漾,隐约映出璎珞模糊的容颜,那带着决绝与不舍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又像是在怜惜他的煎熬。

“璎珞,我该怎么做,才能护住我们的孩儿……”他低哑的嗓音在空寂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就在这时,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央,单膝跪地,正是韩夜。

“主子。”韩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他周身带来的淡淡夜露与尘土气息,显示他刚刚经历了一番奔波。他摊开掌心,一枚沾染着泥泞和暗褐色血迹的铜钱呈现在萧煜眼前。“追踪沈凌下落的影卫,在西北方向三十里外的落鹰涧发现了此物。附近岩壁上有深刻的爪痕——似兽非兽,属下仔细查验过,残留的煞气……与地宫血池同源。”

萧煜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落在韩夜掌心的铜钱上。那铜钱的样式、磨损的痕迹,尤其是那道独特的、状似红梅的裂痕,竟与太后手中那枚,与他记忆中青冥传递信息所用的铜钱,完全一致!

他伸出手,指尖尚未触及铜钱,悬浮的因果镜心便骤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镜光剧烈波动。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扎入萧煜的识海,伴随着一段被尘封、破碎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

二十年前,一个同样寒冷的雪夜。

朱雀门高大的宫墙下,积雪反射着惨淡的月光。一个身形瘦小、衣衫单薄的小宫女,冻得浑身发抖,蜷缩在背风的墙角,像一只被遗弃的猫儿。脚步声传来,是时任暗卫副统领的青冥例行巡夜路过。小宫女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猛地抬起头,将那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塞进青冥因握刀而布满薄茧的手中。她嘴唇翕动,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

凭借镜心的力量,萧煜清晰地“读”出了那唇语——

“守墓人……”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萧煜猛地收回手指,呼吸有瞬间的紊乱。守墓人!萧氏皇族是祖龙守墓人,这个秘密,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以这种方式,在暗流中传递!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重新攥紧那枚冰冷的铜钱,目光如电,扫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韩夜。因果镜心的清辉似乎无意间掠过韩夜肩胛处的衣料,萧煜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在那里,他凭借镜心超越常人的感知,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与那乳母颈后如出一辙的血色符文波动!

尽管那波动被某种力量极力掩盖,但在因果镜心面前,依旧无所遁形。

“沈凌未死。”萧煜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或者说,他的尸身被某种东西带走了,而这枚铜钱,是故意留下的线索。”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落在韩夜低垂的头颅上,“韩夜,你亲自去查山灵族近日的所有动向,尤其是大祭司,他接触过何人,去过何处,事无巨细,一一报我。”

“是,主子。”韩夜没有任何迟疑,垂首领命。他利落地起身,转身时玄色袍角翻飞,带起一阵微弱的夜风。就在这刹那间,一缕极淡、若有若无的冷冽梅香,逸散在空气中,随即被书房内浓郁的墨香与烛火气掩盖。

萧煜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融入门外的黑暗,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掌心镜心。镜面之上,那缕属于韩夜的、极其微弱因果线,似乎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灰色迷雾。

与此同时,深宫之内,太后所居的临时寝殿密室中。

烛影幢幢,将太后略显单薄的身影投在挂满暗色帷幔的墙壁上,摇曳如同鬼魅。她肩胛处的剑伤仍在隐隐作痛,但比伤口更痛的,是得知真相后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坐在梳妆台前,台上铺着那张从地宫带出的、记载着九十九盏魂灯与童男童女生辰八字的羊皮卷。而她的手中,正握着那枚裂痕如红梅的铜钱。借着跳跃的烛火,她用一根锋利的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铜钱边缘几乎看不见的夹层。

“簌簌……”

几片薄如蝉翼、颜色泛黄的羊皮卷碎片,从夹层中落下,摊在桌面上。太后屏住呼吸,将它们一点点拼凑起来。碎片上的墨迹斑驳,线条却异常清晰,勾勒出的是九重宫阙之下,错综复杂、蜿蜒深入地底的密道网络!而在这密道网络的最深处,一个用朱砂特意标注的圆点旁,赫然写着四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小字——“镜灵骸冢”!

太后的心脏猛地一缩。镜灵骸冢!这地方,她似乎在先帝某些极其隐秘的手札中见过模糊的提及,却从未想过它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皇陵之下!

“娘娘。”心腹老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进密室,低声禀报,“老奴查阅了能找到的所有朱雀门旧册。二十年前左右,在那一带当值或居住的宫人中,符合年龄特征的小宫女,有名有姓记载的共有七人。其中六人皆有明确去向。唯有一人,名唤流萤,籍贯不明,入宫记录模糊,约在事发后半年,档案记载其为‘急病暴毙’。”

老嬷嬷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此外,老奴顺着‘流萤’之名暗中查访,发现她有一胞妹,名唤流月,约在十年前,通过牙婆之手,入了靖安王府为浣衣婢,行事低调,几乎无人注意。但据王府内线传回的消息,此女在……三个月前,也因‘暴病’而亡。”

流月……流萤……

太后抚过额间不知不觉加深的细纹,这两个名字在她唇齿间反复咀嚼。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站起身!她想起来了!先帝晚年,尤其在神智不清之时,常常会抓着她的手腕,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反复喃喃着一句谶语:

“双镜照残躯,流萤渡冥河……”

当时只以为是疯话,如今串联起来,竟字字惊心!

她疾步走到密室角落,打开一个隐藏的暗格,取出一匣用油布包裹、保存完好的泛黄手札——这是青冥生前,最后一次冒险秘密递交给她的东西,声称是他在整理先帝(实为那妖物)密室时,偷偷誊抄的部分笔迹。

她快速翻阅着,手指因急切而微微颤抖。终于,在一页记录着零散修炼心得的札记边缘,她找到了相关记载:

“永昌四年,秋深,孤以魂饲龙,神游太虚,得见‘镜灵骸冢’藏于皇陵之下,万丈地底。守墓人血脉可启冢门,然需镜钥为引,方可窥见本源……”

太后的指甲猛地掐入掌心,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醒。若萧氏是祖龙守墓人,那这能开启骸冢的“镜钥”,莫非就是萧煜与璎珞残魂融合后所形成的——因果镜心?

就在这时,窗外庭院中,忽然响起几声凄厉的鸦啼,划破了夜的宁静。

太后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推开紧闭的轩窗。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照亮了庭院中那株历经百年风霜、枝干虬结的古梅树。而此刻,梅树下,竟悄然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和独特的服饰纹路——竟是本应镇守莽苍山、安抚龙脉的山灵族圣女!

圣女见到太后,并未行礼,只是微微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颅,月光下,她眉心那道传承自山灵族的古老纹路,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她双手捧起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瓶,声音空灵而缥缈:

“太后娘娘万福。妾身感知小主子危难,特奉族中秘宝‘血玉凝露’前来献药。此露采集地心玉髓与千年雪莲精华,佐以山灵秘术,或可暂缓小主子灵台‘引魂针’侵蚀之痛。”

她的目光看似恭敬,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缓缓继续道:“但此露治标不治本。欲要根除‘引魂针’,非镜灵遗骨之纯净源力不可。”

太后没有立刻去接那玉瓶,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圣女平静的表象,直抵其内心。她凝视着玉瓶中那略显猩红粘稠的液体,倏尔,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深宫妇人独有的洞察与冷嘲:

“靖安王……许了你山灵族什么好处?是承诺事成之后,将龙脉核心之地永远划归尔等滋养族运?还是……”太后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他应允了你们,解除山灵族世代为萧氏皇族看守龙脉、实则如同奴役的……血咒?”

圣女捧着玉瓶的双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那双空灵的瞳孔骤然收缩,尽管她极力维持镇定,但那一瞬间泄露的震惊与慌乱,未能逃过太后那双看透世情炎凉的眼睛。

千里之外的江南,落霞山庄。

虽冠以“落霞”之美名,此刻却笼罩在一片阴森诡谲的氛围之中。山庄深处,一间隐蔽的地牢里,腥臭之气几乎凝成实质,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忽明忽暗,跳跃的火光映照出地牢中央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九对年纪不过五六岁的童男童女,被剥去外衣,仅着单薄中衣,分别捆绑在刻画着诡异符文的石柱上。他们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与恐惧,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身着灰色道袍、面容枯槁如同千年尸骨的阴骨真人,正手持一支饱蘸朱砂的毛笔,神情专注而狂热地在每一个孩子的额头上,描绘着复杂扭曲的血色符文。当最后一笔落下,那朱砂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如同吸血的水蛭,紧紧吸附在孩子的皮肤上。孩子们原本凄厉的啼哭声,在符文完成的刹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他们眼中的神采迅速消散,变得空洞、呆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王爷大可放心。”阴骨真人放下朱笔,转向一旁负手而立、面色阴晴不定的靖安王萧炽,发出如同夜枭般沙哑难听的笑声,“‘引魂针’已借助龙脉怨气,与那小孽种体内的龙魂本源共生。只待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之时,以您这位至亲的心头之血为引,催动这‘召龙血符’……”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那些呆滞的童男童女,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再辅以这九对纯阴纯阳童子的心头精血为祭,那孩子……便是唤醒并完全掌控祖龙怨念最完美、最强大的容器!届时,龙魂之力尽归王爷掌控,这万里江山,不过是您的囊中之物!”

靖安王抚摸着地牢墙壁上雕刻的狰狞龙纹,眼底交织着疯狂的野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沉默片刻,声音干涩地问道:“萧玦那个老怪物……当真在镜灵骸冢之中,还留有后手?本王总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仿佛……”

“王爷多虑了!”阴骨真人打断他,狞笑着捧起旁边一个黑色陶瓮。瓮中盛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污秽之气。而浸泡在液体之中的,正是沈凌失踪前佩戴的那半枚铜钱!“龙脉积聚的怨气千年不散,那‘镜灵骸冢’本就是祖龙无尽怨念凝聚所化!萧煜小儿以为得了因果镜心,便能窥探天机、涤荡乾坤?殊不知,那镜灵……嘿嘿,早在千年前萧氏先祖背叛之时,便已堕魔!”

为了增强说服力,阴骨真人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蕴含着浓郁阴邪之力的血液滴入陶瓮之中。

“嗡——”

陶瓮剧烈震颤起来,瓮中的血水如同沸腾般翻滚。那半枚铜钱在血水中载沉载浮,表面竟缓缓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却威严狰狞的面容——正是那本该在地宫镜光中消散的萧玦(或者说,那占据萧玦躯壳的妖物)!

那面容扭曲,嘴唇未动,却有一个冰冷、充满无尽怨毒与渴望的声音,直接在地牢中回荡:

“孤……等你们……来骸冢……完成……最后的……仪式……”

这诡异的一幕,让见惯了风浪的靖安王也不由得脊背发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

“轰隆——!”

窗外夜空,毫无征兆地炸响一声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地牢,也映出了窗外高墙之上,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那竟是一个裹在锦缎襁褓中的婴孩!他悬浮于高墙之上,眉心那道属于龙魂本源的金纹灼灼生辉,如同暗夜中的灯塔。他睁着一双与他母亲璎珞极为相似的、澄澈的琥珀色瞳孔,冷漠地倒映着地牢内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然后,他抬起了那只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却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之处。

下一刻,雷声远去,电光消逝,高墙上的婴孩身影也如同幻影般,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地牢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靖安王与阴骨真人粗重而惊疑的喘息。

皇家禁地,藏书阁最深处的暗室。

这里尘封着萧氏皇族最核心、也最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萧煜屏退左右,独自立于布满尘埃的书架之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托起因果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