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铎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些巫蛊邪物,这些惨死的宫人…楚氏!她竟敢在皇宫禁地,天子脚下,行此等灭绝人伦、悖逆天道的恶事!
柳诗窈站在殿中央,目光扫过那些邪异的刑具、怨毒的巫蛊人偶、死不瞑目的尸体,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她体内的伤势在这浓烈的怨煞邪气侵蚀下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焚尽一切的怒火在胸腔中燃烧。楚氏…你果然已经彻底疯了!为了那虚幻的龙椅,为了永驻的青春,你早已坠入魔道,不配为人!
“娘娘!这里有暗格!” 一个正在敲打殿内唯一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的禁卫突然高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那面墙靠近内殿,看起来并无异常。禁卫用力按压一块墙砖,只听“咔哒”一声机括轻响,墙壁上竟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门!一股比殿内浓郁百倍、几乎化为实质的甜腻血腥邪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从暗门内喷涌而出!
浓烈的气息让最前面的几个禁卫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脸上瞬间涌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都开始涣散!
“退后!捂住口鼻!” 赵铎厉喝,同时一个箭步挡在柳诗窈身前,屏住呼吸,周身内劲勃发,试图驱散那邪气。
柳诗窈却推开了他。她深吸一口气,那足以让常人瞬间癫狂的污秽邪气涌入肺腑,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刺激着眉心【归墟之种】核心深处残留的一丝本能,发出微弱的吞噬与排斥的悸动。她眼中暗金漩涡缓缓流转,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一步踏前,站到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门之前。
暗门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只有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不断涌出,带着阴冷的湿气,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入口。
“火把!” 赵铎沉声道。
两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被递了过来。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了门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无法深入其中,反而将那黑暗衬得更加幽深诡异。
柳诗窈接过一支火把,火光映照着她苍白如纸却冰冷决绝的脸庞。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步便踏入了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赵铎和两名影卫紧随其后,火把的光芒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在绝对的黑潮中摇曳不定,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脚下是冰冷湿滑的石阶,向下延伸,空气中弥漫的腥甜腐朽气息几乎令人窒息,耳畔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在粘稠的黑暗中无声地哀嚎、哭泣。
石阶不长,只有十几级。但当他们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火把的光芒终于勉强照亮了这间隐藏在地下的密室时,饶是柳诗窈在星舰坟场见过宇宙级的死亡,心脏也猛地一沉!
密室不大,四壁皆是冰冷的石墙。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不知名木材打造的架子赫然在目!
而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悬挂着一件……龙袍!
一件尚未完工、却已散发出滔天野望与浓烈邪气的——五爪金龙皇袍!
那龙袍所用的料子,是极其罕见的、在昏暗火光下流淌着幽暗光泽的玄色冰蚕云锦,厚重、冰冷。但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上面以金线为主、却又掺杂了大量暗红色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图案!
那条龙张牙舞爪,腾云驾雾,姿态威严狰狞到了极点,几乎要破袍而出!龙眼处镶嵌着两颗鸽卵大小、殷红如血的宝石,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死死“盯”着闯入者,透出无尽的贪婪与暴虐!
而最恐怖的,是绣制这金龙所用的“线”!
那些构成龙鳞边缘、龙爪、龙须、尤其是龙睛周围关键纹路的暗红色“丝线”,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凝固的胶质感!它们并非普通的丝线,而是一条条被某种邪法强行抽离、凝练、尚未完全干涸的……人血!粘稠、暗沉、散发着浓郁到令人灵魂颤栗的生命精气和冲天的怨毒!无数细小的、扭曲痛苦的女性面孔虚影,仿佛被禁锢在这血线之中,无声地张着嘴,发出永恒的绝望哀嚎!
整个龙袍,仿佛就是一张由少女精魂与鲜血织就的、活着的、等待吞噬更多生命的邪物!
在龙袍下方的地上,散落着几个被打翻的、同样由暗红血玉髓制成的器皿,里面残留着粘稠的暗红液体,散发着与血线同源的气息。旁边还扔着几把造型奇特、散发着阴冷寒光的金针和玉梭,针尖和梭刃上还沾着未干的暗红。
密室的角落里,蜷缩着两具早已僵硬、面色青灰的宫女尸体。她们的手腕被割开,伤口深可见骨,身体干瘪得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显然是被放干了全身血液而亡!她们空洞的眼睛绝望地大睁着,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恐惧,正对着那件悬挂着的、吸吮了她们生命精华的恐怖龙袍!
整个密室,就是一个巨大的、以人血为墨、以少女精魂为线、以滔天野心为图的邪祭祭坛!那件尚未完工的龙袍,便是祭坛上等待最终完成的、象征魔主降临的图腾!
“呕……” 一名跟进来探查的禁卫再也忍不住,看着那吸血的龙袍和角落里的干尸,猛地弯腰剧烈呕吐起来,胆汁都吐了出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生理性的厌恶。
赵铎脸色惨白如金纸,握刀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楚氏…妖后!该…千…刀…万…剐!”
柳诗窈静静地站在那件散发着无尽邪气的龙袍前,火把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映照出她冰冷到极致的眼神。她体内的伤势在这浓烈怨煞的刺激下翻江倒海,喉头腥甜不断上涌,但都被她强行压下。她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刀刃,一寸寸刮过那用少女鲜血和生命绣成的狰狞金龙,刮过那妖异的血宝石龙睛,刮过地上散落的血玉髓器皿和凶器,最终落在角落那两具死不瞑目的干尸上。
愤怒?不足以形容。是杀意!是足以冻结九幽黄泉、焚尽九天星河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杀意!
楚氏…你以少女精血为线,以深宫怨气为引,绣这逆天篡位的龙袍…好!很好!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缭绕着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寂灭归源之力,带着湮灭一切污秽邪祟的气息,轻轻点向那件邪异龙袍上一根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线。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雪。那根由少女精血怨魂凝成的血线,在触碰到寂灭之力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凄厉无比的尖啸(意念层面),猛地蜷缩、变黑、化作一缕带着恶臭的黑烟,彻底消散!
龙袍上那狰狞的金龙图案,似乎微微黯淡了一丝。
柳诗窈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丝污秽的阴冷气息。她看着那件龙袍,看着那两颗如同活物般“注视”着她的血宝石龙睛,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龙袍…染血而绣,逆天而行。这袍子,已成魔物,不噬尽主人精魂,绝不罢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那两颗血宝石龙睛骤然爆发出更加妖异的红光,红光中似乎有无数的怨毒面孔在挣扎咆哮!一股更加阴冷、更加贪婪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毒蛇,锁定了柳诗窈,仿佛要将她也吞噬进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铿锵声,从密室外、从冷宫入口处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地下密室的死寂与邪异。
“太子殿下驾到——!” 尖细的宣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阴森的冷宫庭院中响起。
火把的光影晃动中,一个挺拔而充满威压的身影,在众多气息沉凝的影卫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踏入了这血腥污秽的地下密室。
是萧宸轩。
他一身玄色绣金蟠龙常服,面容依旧英俊,眉宇间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焦虑,以及一种强行压抑的、火山般的震怒。自柳诗窈离宫寻找萧景珏,朝堂被皇后一党把持,父皇萧宸轩莫名昏迷,所有重担骤然压在他一人肩上,这深宫如同巨大的囚笼和绞肉机,每一刻都在消耗着他的心力。
他的目光,在踏入这间血腥邪气弥漫的密室时,瞬间锐利如鹰隼,带着雷霆之威扫过全场——扫过那件悬挂着的、邪气冲天的未完工龙袍,扫过地上散落的血玉髓器皿和凶器,扫过角落那两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干尸,最终,落在了密室中央、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却脊背挺直的柳诗窈身上。
当他的视线触及那件以少女精血为线绣成的五爪金龙皇袍时,萧宸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寒杀意!他额角青筋暴起,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好…好一件‘龙袍’!” 萧宸轩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在死寂的密室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以我大胤宫娥之血为引,以万千怨毒为煞…楚氏!孤要将你…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滔天的帝王之怒,如同实质的风暴在狭小的密室内席卷。所有禁卫、影卫,包括赵铎在内,都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深深低下头颅,大气不敢出。
萧宸轩的目光艰难地从那件邪物上移开,重新聚焦在柳诗窈身上。当他看清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嘴角残留的暗金血痕、以及周身那股难以掩饰的虚弱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时,那滔天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心痛和忧虑取代。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无视了满地的污秽和邪气,伸出双手,想要扶住柳诗窈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后怕:“诗窈!你…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景珏他…”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柳诗窈紧紧护在身前的手。
柳诗窈微微侧身,避开了萧宸轩伸来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又是一阵气血翻涌,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她抬起头,迎上萧宸轩充满担忧和急切的目光,那双曾倒映过宇宙终焉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决然。
她缓缓抬起紧握的右手,掌心向上,小心翼翼地摊开。
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暗金色火星,静静地悬浮在她掌心之上。火星微弱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极其缓慢而艰难,散发出萧景珏那熟悉又无比虚弱的寂灭波动。那光芒如此黯淡,仿佛承载着一个即将彻底破碎的宇宙。
“景珏…” 柳诗窈的声音嘶哑而干涩,带着穿越了亿万光年死寂归来的疲惫,也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刻骨铭心的痛楚,“只剩…这一点火种了…”
萧宸轩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点微弱的火种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狂喜、悲痛、愤怒、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惊涛骇浪在他眼中激烈翻涌。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想要触碰,却又怕自己的一丝气息都会将那点微弱的火苗吹熄。
“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巨大的痛楚。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柳诗窈,看着她身上那掩饰不住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与创伤,“你…你为了带他回来…付出了什么代价?”
柳诗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目光越过萧宸轩,再次落在那件悬挂在暗红木架上、散发着冲天邪气与怨毒的五爪金龙血袍之上。那妖异的血宝石龙睛,仿佛隔着虚空,贪婪地“注视”着她掌心的火种。
一股更深的寒意和紧迫感攫住了她。楚氏这妖后,以人血养邪袍,所图甚大。如今她携景珏残魂归来,重伤虚弱,正是那妖后眼中绝佳的“补品”!这深宫,比那秩序神国的核心更加凶险!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萧宸轩,眼神冰冷而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密室中:
“代价…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件吸血的龙袍,声音里带着一种洞穿一切阴谋的冰冷预言,也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件用少女精魂和鲜血绣成的‘龙袍’…已成魔胎。”
“它要噬主了。”
“楚氏…她活不过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