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被软禁乾元殿偏殿,掌心凤凰印记引皇帝猜忌。
宫外长街,伪装信国公的刺客毒箭撕裂夜幕,萧彻血染王袍。
卫铮以身为盾,气海自爆的轰鸣震碎青石板:“殿下快走——!”
慈宁宫密室烛火摇曳,太后指尖划过冰棺中酷似皇帝的脸:
“哀家养了他三十年……该换真正的天子归位了。”
玄溟割开手腕,鲜血浇灌下巫蛊大阵泛起幽光:
“待子时阴阳交泰……以凤血为引,炼化这真龙紫气!”
乾元殿的偏殿,像一口沉入深海的石棺。
没有窗,只有高高的气窗缝隙里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游移不定的光斑。空气凝滞,弥漫着陈旧木头、尘土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阴冷霉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寒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门外,那两名如同石雕般矗立的太监,连呼吸声都微弱到近乎虚无,却比任何铁锁更能昭示囚笼的存在。
云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简陋的硬板床上。指尖的伤口早已止血,留下一点微小的暗红痂痕。她摊开右手,掌心纹路在昏暗中模糊不清。白日里那灼烧血脉、凤凰欲飞的惊人力量,此刻蛰伏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惊魂一瞬的幻觉。
可她知道不是。
那玉山崩碎为齑粉的景象,历历在目。皇帝最后那审视的、复杂到令人心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依旧扎在背上。他信了吗?那句“亦不知晓”?帝王之心,深如寒潭,尤其是刚刚挣脱三十年噩梦、看透至亲背叛的帝王。此刻的“保护”,随时可能变成最致命的绞索。
她缓缓握紧手掌,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不能坐以待毙。萧彻在外奔波,如履薄冰。玄溟那“九霄将倾”的预言如同悬顶的利剑。这看似安全的囚笼,实则是风暴眼中最危险的死寂。
必须尽快恢复!她闭上眼,摒弃杂念,尝试引导体内那微薄却坚韧的内息,沿着熟悉的经络缓缓流转。每一次细微的循环,都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艰难引水,缓慢地滋润着近乎枯竭的丹田与经脉。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淤泥,每一次搬运内息都异常吃力,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
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粘稠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云瑶沉浸在艰难的调息中,五感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突然!
毫无征兆地,一股极其尖锐、如同烧红烙铁狠狠捅入心脏的剧痛,猛地在她心口炸开!
“呃——!”云瑶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内息瞬间溃散!她猛地睁开眼,瞳孔因这猝不及防的剧痛而骤然收缩!
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兀,绝非身体本身的伤痛!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警兆!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强行撕扯剥离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凄厉尖啸!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并非来自这偏殿,而是凭空出现在她的感知里,带着铁锈般的死亡气息!
萧彻!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是他!一定是他出事了!这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剧痛和窒息感,是血脉相连的警示!是生死关头最本能的感应!
云瑶猛地捂住剧痛的心口,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而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紧闭的、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厚重殿门,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囚笼的铜墙铁壁。
萧彻……你在哪里?!
帝都的夜色,如同浸透了墨汁。宵禁的梆子声早已响过三巡,白日里喧嚣的长街此刻空旷死寂,只有两旁高耸的坊墙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阴影,将青石板路面切割成一段段幽深的甬道。风从街巷深处卷来,带着深秋的肃杀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淡淡腥气。
萧彻一身玄色亲王常服,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并未乘坐车驾,只带了卫铮和四名最精锐的东宫亲卫,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极其沉闷的“嘚嘚”声,如同敲在人心上的闷鼓。他刚刚从信国公府邸出来,带着老国公“万死不辞”的沉重承诺,正策马疾驰,赶往下一处密会地点——镇北侯府。
时间紧迫,父皇争取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长街转过一个直角弯道,前方是一段更为幽深、两侧坊墙高耸如峡谷的直道。月光被彻底阻隔,只有队伍前方亲卫手中提着的两盏气死风灯,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丈许之地。
就在马蹄踏入这段最黑暗路段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坊墙的高处阴影里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目标直指萧彻的咽喉!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弩箭!箭簇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泛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粘稠的幽蓝色泽,箭身细长,尾部带着三片薄如蝉翼、高速旋转的翎羽!破空之声凄厉刺耳,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剧毒腐蚀,留下一道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轨迹!
毒箭!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绝杀之箭!
萧彻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超越了思考!腰腹核心力量瞬间爆发,整个人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一仰,几乎平贴在马背之上!
“嗤啦——!”
那幽蓝的毒箭贴着他仰起的鼻尖上方寸许之处,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风,狠狠擦过!锋锐的箭簇撕裂了他玄色王袍肩颈处的锦缎,带走一小片布料,余势不减,“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右侧坚硬的坊墙青砖之中!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敌袭!护驾!”卫铮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死寂!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毒箭破空的同时,腰间的长刀已然呛啷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匹练,人已如猛虎般扑向萧彻身侧!
四名亲卫训练有素,没有丝毫慌乱,瞬间勒马,长刀齐出,以萧彻为中心结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圆阵!冰冷的刀锋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指向四周无尽的黑暗。
然而,预想中如雨点般落下的后续攻击并未出现。
长街之上,只有那毒箭钉在墙上的“嗡嗡”余音,以及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死寂,比刚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下来。两侧高耸的坊墙如同沉默的巨兽,投下深不见底的阴影,仿佛每一片黑暗里都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殿下?”卫铮持刀护在萧彻身前,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高墙和前后幽深的巷口,压低声音,带着询问。
萧彻缓缓直起身,肩颈处被箭簇撕裂的王袍口子透出寒意。他脸色沉凝如水,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街道尽头。刚才那一箭,刁钻、狠辣、时机把握妙到毫巅,绝非寻常刺客!这是精心设计的伏杀!对方在暗处,如同毒蛇,在等待最佳的致命一击时机!
“戒备,缓行。”萧彻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轻轻一夹马腹,坐骑迈开步子,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卫铮和四名亲卫紧紧护卫在侧,刀锋始终对外,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马蹄敲击青石板的“嘚嘚”声,在空旷死寂的长街上被无限放大,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就在他们堪堪走出十几步,即将脱离这段最黑暗的直道时——
前方巷口幽暗的转角处,一盏昏黄的灯笼突兀地亮了起来。
灯笼的光晕摇曳,照亮了提灯之人。
那是一个老者,穿着信国公府标志性的深褐色锦缎家仆服饰,身形有些佝偻,脸上带着焦急惶恐的神色。他看到萧彻一行,浑浊的老眼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希望光芒,踉踉跄跄地就往前冲,嘴里发出嘶哑惊恐的呼喊:
“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老国公……老国公他……他突然呕血不止,昏迷不醒!府里……府里乱成一团了!求殿下快……快去看看啊!怕是……怕是不行了!” 声音凄惶无比,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信国公?呕血昏迷?!
萧彻的心猛地一沉!他刚刚才从信国公府出来不久!老国公虽年迈,但精神矍铄,言辞铿锵,还与他密议良久,怎会转眼间就……
这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巨大的惊疑瞬间攫住了他!是巧合?还是……陷阱?!
电光石火之间!
就在萧彻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心神剧震、卫铮等人的注意力也本能地被那哭喊的老仆吸引过去的刹那——
“咻!咻!咻!咻!”
四道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刁钻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从四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左侧高墙的飞檐阴影后、右侧坊墙半腰一处破损的砖缝里、后方他们刚刚经过的转角屋顶、以及……前方那哭喊老仆身后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同时暴起!
四支闪烁着同样幽蓝毒芒的利箭,撕裂夜幕,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四道索命的蓝光,精准无比地封死了萧彻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咽喉!心口!后颈!腰腹!
真正的绝杀陷阱!方才那孤零零的一箭,不过是引动警惕的诱饵!这老仆悲怆的呼喊,才是攻心的致命一击!目标,就是要在这心神失守的瞬间,将萧彻彻底钉死在长街之上!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殿下——!!!”
卫铮目眦欲裂!他离萧彻最近,也第一个从老仆的哭喊中警醒!那四道致命的蓝光映入眼帘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纯粹是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一座瞬间移动的铁塔,带着决绝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萧彻!
“噗嗤!噗嗤!”
两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利器入肉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一支原本射向萧彻后颈的毒箭,被卫铮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完全挡住!箭簇深深没入他肩胛骨下方的肌肉,幽蓝色的毒液瞬间在伤口周围晕开!
而另一支射向萧彻腰腹的毒箭,则被卫铮拼死挥刀格挡的动作带偏了少许轨迹,擦着萧彻的肋侧狠狠划过!
“嗤啦——!”
坚韧的王袍如同薄纸般被撕裂!冰冷的箭簇带着剧毒的幽蓝,在萧彻肋下瞬间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皮肉翻卷,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玄色的衣袍!一股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伴随着那毒液特有的腥甜气息,猛地侵袭全身!
“呃!”萧彻闷哼一声,身体剧震,眼前发黑,强大的冲击力让他险些从马背上栽落!他死死抓住缰绳,才勉强稳住身形。
另外两支箭,一支被卫铮撞开萧彻时带动的气劲稍稍影响,贴着萧彻的耳廓飞过,带走几缕发丝。最后一支则被一名反应过来的亲卫拼死用刀身磕飞,溅起一溜火星!
“杀——!”
几乎在毒箭落空的瞬间,两侧高耸的坊墙上,如同鬼魅般跃下数十道身影!清一色的紧身灰衣,脸上蒙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黑巾。他们动作迅捷如豹,落地无声,手中清一色握着淬了幽蓝毒光的短刃或分水峨眉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无声无息地朝着萧彻等人合围扑杀而来!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整条长街!
“结阵!保护殿下!”卫铮嘶声怒吼,声音因剧痛和毒素侵袭而变得沙哑扭曲!他猛地拔出钉在后背的那支毒箭,带出一大蓬黑红色的血肉,看也不看,反手将箭狠狠掷向扑得最近的一个灰衣人!同时长刀狂舞,化作一片森寒的光幕,死死护住因受伤而动作滞涩的萧彻!
另外四名亲卫也红了眼,背靠背结成紧密的战阵,长刀挥舞,悍不畏死地与蜂拥而至的灰衣刺客绞杀在一起!刀锋碰撞的刺耳铮鸣、利器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瞬间打破了死寂的长街!鲜血如同廉价的红墨,泼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迅速汇聚成粘稠的溪流。
萧彻肋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麻痹感正迅速向全身蔓延,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但他眼神却冷冽如万载寒冰,手中长剑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格开致命的毒刃,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帝王之怒,在生死搏杀中彻底点燃!
然而,灰衣刺客实在太多了!而且个个悍不畏死,招式阴毒刁钻,显然都是精心训练的死士!四名亲卫虽然勇猛,但在绝对的围攻下,很快便险象环生,身上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动作也越发迟缓。
“噗!”
一名亲卫为了保护侧翼的萧彻,被三柄毒刃同时刺入胸腹!他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却死死抓住刺入身体的利刃,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撞向另外两名刺客,三人一同滚倒在地,同归于尽!
“柱子!”另一名亲卫悲吼,分神之下,被侧面袭来的毒刃瞬间割开了喉咙!鲜血狂喷,身体软软倒下。
圆阵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殿下!”卫铮目眦欲裂,身上又添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毒性的侵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到至少有七八名灰衣刺客,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狞笑着越过同伴的尸体,毒刃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从各个角度朝着受伤的萧彻猛扑过去!那淬毒的锋芒,几乎已触及萧彻染血的王袍!
完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卫铮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