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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血咒缠心(2 / 2)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在昏暗摇曳的灯火映照下,他那紧抿的薄唇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掌控棋局者看到棋子终于落在预期位置的……

满意。

“恨,便活着。”他薄唇轻启,声音依旧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赋予某种许可的力量,“孤准你恨。”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停留。玄色的衣袂拂过冰冷的地面,转身,迈步,沉稳的脚步声朝着殿外走去,没有丝毫留恋。

殿门无声地合拢。

沉重的黑暗和冰冷的死寂再次降临。

唯有那句“孤准你恨”,如同最冰冷的烙印,伴随着掌心伤口尖锐的痛楚和心口那团被恨意暂时压制的灼气,深深地刻入了残存的意识深处。

恨意,成了维系这缕残魂不灭的……唯一薪柴。

东宫·承恩殿(暖阁)

紫檀大案上,一份墨迹未干的奏报被随意搁置。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齐王府栖霞苑发生的一切:柳侧妃小产,太医验出红麝粉与藏红花剧毒,王妃林氏贴身侍女秋月于严刑拷问下“畏罪自尽”,临死前留下“血书”一份,字字泣血指认王妃因妒生恨,买通其下毒谋害侧妃子嗣。齐王震怒,王妃林氏已被褫夺金册,禁足于王府佛堂,听候发落。林氏之父,户部尚书林文远,连夜入宫哭诉,却被陛下以“内闱不修,教女无方”为由,申斥闭门思过。

暖阁内,龙涎香雾袅袅。萧衍并未看那份奏报,指尖夹着一枚薄如柳叶、边缘泛着幽蓝寒光的飞镖。飞镖尾部,系着一卷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绢。

秦川垂手肃立一旁,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柳府那边刚传出的密讯。柳侍郎(柳诗窈之父)得知爱女小产重伤,几近癫狂。他在府中密室……砸碎了一尊送子观音像,于观音像底座暗格内……发现了此物。”他目光落在那枚飞镖上,“据柳府心腹所言,柳侍郎见此镖……如见鬼魅,脸色瞬间惨白,喃喃自语‘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随后便将自己反锁在书房,至今未出。”

萧衍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飞镖冰冷的刃身。那幽蓝的寒光,映着他深不见底的墨瞳。“城南,‘济世堂’。”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秦川心头一凛,“已查实。此镖形制特殊,淬有南疆‘蓝环蛇’剧毒,见血封喉。而京城之中,能打造此等淬毒暗器且手法如此隐秘的……唯有城南‘济世堂’后巷深处,那个挂着‘王记铁匠铺’幌子、实则专接黑活的‘鬼手王’!属下已命人暗中监控,发现齐王府事发前两日,确有一形迹可疑、做行商打扮之人出入过‘鬼手王’的铺子,所用银票……经查,票号源头指向城西一处钱庄,而那钱庄的幕后东家……与睿王府一位外院管事有七拐八绕的远亲关系。”

线索如同蛛网,看似杂乱,却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幽深的源头——睿王府佛堂那盏看似清寂的孤灯!

“睿王府……”萧衍的指尖在飞镖刃口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他却恍若未觉,任由血珠顺着幽蓝的刃身滑落,在紫檀案面上晕开一点刺目的暗红。“佛堂的灯油,耗得如何了?”

“回殿下!”秦川立刻回道,“睿王府佛堂所用‘长明灯油’,乃特制,气味清冽。然暗卫回报,近三日,其佛堂焚烧的灯油气味中……多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迦南香’气息。此香……有安神定魄之效,但若与睿王殿下日常所服‘清心散’中的一味‘冰片’混合……久闻之下,易致人精神恍惚,记忆紊乱。”

萧衍的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深了一分。将沾了血的飞镖随意丢回案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柳侍郎的书房,该透点风了。”他声音淡漠,“让他‘想’起些该想的东西。比如……是谁,用他爱女的性命和前程,逼他不得不‘失手’,让年前那批本该运往北境犒军的‘漕银’,沉在了青峰峡?”

秦川眼中精光一闪:“属下明白!定让柳侍郎‘知无不言’!”

刑部·暗牢深处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这里是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是冤魂厉鬼的嚎哭被厚重石壁吞噬的深渊。

一间特意加固、远离其他牢房的石室内。墙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火苗微弱地跳跃着,将巨大的、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

柳侍郎柳明德,早已不复朝堂上那副儒雅清贵的模样。他头发散乱,官袍皱巴巴地沾满了污秽,脸上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布满了惊恐的红血丝。他蜷缩在冰冷的石室角落,身体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口中神经质地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逼我的……血瞳……血瞳……他们不是人……”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几名身着刑部皂隶服色、却眼神冰冷锐利、显然并非普通衙役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如同秃鹫般阴鸷。他走到柳明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如同惊弓之鸟的昔日高官。

“柳侍郎,”刀疤脸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齐王侧妃,您的爱女柳诗窈娘娘,如今还躺在栖霞苑里,生死未卜。太医说,那红麝粉歹毒无比,娘娘她……怕是终身难有子嗣了。”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柳明德心上。

柳明德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中瞬间涌出泪水,混合着恐惧和巨大的痛苦:“诗窈……我的诗窈啊……爹对不起你……爹是被逼的……”

“被逼的?”刀疤脸蹲下身,凑近柳明德,一股混合着血腥和汗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谁逼您?是让您‘失手’弄沉了青峰峡漕银的人?还是……给您那枚‘蓝环镖’,让您‘处理’掉那个知道您挪用漕银、放印子钱证据的漕帮小头目的人?”

柳明德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听到了最恐怖的魔咒!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刀疤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声响。

刀疤脸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枚幽蓝的飞镖!在昏暗的油灯下,镖刃泛着不祥的寒光。“柳侍郎,认识这个吧?‘鬼手王’的手艺,南疆‘蓝环蛇’的毒,见血封喉。您派去灭口的人,功夫不到家啊,让那小头目临死前,把这东西死死攥在了手里……您猜,这东西要是出现在陛下御案上,再配上您那几本见不得光的账册……您柳家,还有活路吗?”

“不!!”柳明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上来想抢夺那枚飞镖,却被刀疤脸轻易躲开,一脚踹翻在地!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刀疤脸用靴子踩住柳明德的手腕,用力碾了碾,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指使你的人,是谁?给你飞镖的人,又是谁?说出来,或许……太子殿下念在您是被胁迫的份上,还能给柳家……留条活路。否则……”他阴冷地笑了笑,目光扫过石室角落摆放着的、闪着幽光的各种刑具。

巨大的恐惧和女儿重伤的刺激彻底击溃了柳明德的防线。他瘫在地上,涕泪横流,如同一条濒死的狗,嘶声哭喊:“我说!我说!是……是睿王!是睿王殿下府上的……福管家!是他!年前……他找到我……说知道……知道我在漕银和印子钱上的手脚……还有……还有我为了诗窈能进齐王府,暗中构陷前礼部侍郎……他……他给了我那枚镖!让我处理掉那个漕帮的小头目!否则……否则就把证据捅出去!让我柳家身败名裂!诗窈……诗窈也完了!……青峰峡的漕银……也是他暗示我……说只要那批银子‘意外’沉了……北境军心动荡……自然有人……有人会……”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关键的名字和信息,已足够清晰。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脚下力道稍松:“福管家?睿王府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头?他给你飞镖时,可曾说过什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标记?”柳明德茫然了一瞬,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猛地一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声音都变了调,“有……有!他……他递给我那枚飞镖时……袖口……袖口不小心滑落了一下……我看到……看到他手腕上……好像……好像有一个……一个红色的……像眼睛一样的……东西!那眼睛……那眼睛好像在流血!!”他双手死死抱住头,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血瞳!是血瞳!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魔鬼啊——!!”

东宫·偏殿

冰冷,死寂。

张仲景留下的丹药和玄阴玉的效力在缓慢消退。识海深处,那被强行冰封的“血瞳”烙印,如同感受到外部压力的减弱,再次开始疯狂地涌动、挣扎!冰冷的怨毒和嗜血的渴望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再次沿着被寒气暂时麻痹的神经末梢,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

“呃……”

破碎的痛苦呻吟再次从喉咙深处挤出。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额角的冷汗重新渗出。紧攥着血玉簪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青白,那支冰冷的簪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簪头那点温润的血玉,极其隐晦地流转过一丝微弱的、妖异的红芒。

就在这时——

殿门无声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没有脚步声。

一个穿着粗布僧衣、面容普通到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小沙弥,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卷用明黄色绸带系好的、散发着淡淡檀香气息的佛经。

小沙弥步履轻捷,径直走到距离我矮榻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并未抬头,只是恭敬地将托盘举过头顶,用一种平板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

“阿弥陀佛。睿王殿下听闻柳施主身染沉疴,心魔缠身,特命小僧送来亲手抄录之《地藏菩萨本愿经》一卷。殿下言:佛经乃大光明,可驱邪祟,安魂魄。愿以此经功德,回向柳施主,早脱病苦,得大自在。”

睿王?萧宸轩?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识海深处,那被暂时压制的、属于苏夫人记忆深处的画面——睿王府书房里,那个看似温和悲悯、口中却吐出冰冷杀机的侧影——瞬间清晰无比!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和恐惧猛地炸开!

“呃啊——!”

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识海中那蠢蠢欲动的“血瞳”烙印,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瞬间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怨毒气息!冰冷刺骨的邪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张仲景布下的封印!心口那团被恨意暂时压制的灼气也如同受到了挑衅,猛地升腾起来!

冰与火,邪力与灼气,在我残破的躯壳内再次疯狂地冲撞、撕咬!比之前更加猛烈!剧痛瞬间席卷了所有感官!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而出!染红了胸前素白的寝衣,也溅落在那卷散发着檀香气息的佛经上!

那鲜红的血渍,落在明黄色的绸带和深蓝色的经卷封面上,触目惊心!檀香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而亵渎的气息!

小沙弥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捧着托盘的手微微抖了抖。但他很快恢复平静,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将托盘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双手合十,再次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经卷已至,望施主珍重。小僧告退。”说完,竟不再看我一眼,如同完成了任务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门重新合拢。

死寂重新降临。

唯有那卷染血的佛经,静静地躺在矮几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新鲜血液的腥甜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无声地刺激着识海中那狂暴的邪异烙印,也灼烧着心口那团不甘的火焰。

我瘫在锦褥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剧痛。涣散的目光,死死地、充满恨意地,盯着那卷染血的经书。

睿王萧宸轩……

这卷带着“慈悲”面具的佛经,分明是……一道催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