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贝勒府书房，已是华灯初上。
胤禄屏退左右，独坐于那张紫檀木卷书案后，并未点灯，任由窗外渗进来的微弱雪光与远处街市的朦胧灯火，将书房内映照得晦暗不明。
胤禄窝在太师椅内，双眼紧闭，刻意地放空心神，可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八阿哥胤禩府中的一幕幕。
李煦离开八哥府邸时，转身抬眼显出那一瞥，藏着算计还是通晓背后的一切？
此人牵连着江南旧案，更与那流落江南的皇家孩子的秘辛牵连至深，李煦此刻入京，直奔八哥府上，究竟意欲何为？
是真的仅仅为了曹颙承袭织造之事，还是另有所图？
胤禄正在脑中想着白日间的事情，书房门“吱呀”一声，却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王喜那张圆胖的脸探了进来，神色间带着惊惶与犹豫不决，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什么事？”
胤禄微微蹙眉，话中带着不耐。
此刻一天的心神劳顿，让胤禄心绪不佳，见王喜这般模样，心中更添烦躁。
王喜闻听言语，却也被吓了一跳，忙闪身进来，反手掩上了房门，快步走到书案前，打了千儿，声音带着颤抖地轻声禀道：
“主······主子······奴才······奴才有要事禀报······”
“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直说！”
胤禄不耐烦地直斥道。
王喜则吞咽了口唾沫，凑近胤禄旁，贴耳言语道：
“主子······奴才······奴才今儿个晌午过后，无意间瞧见······瞧见顾先生他······他往雍亲王府的方向去了，奴才本觉得没什么，可奴才发现顾先生从门房闪了进去，后来奴才留了个心眼，大约有半炷香的功夫，顾先生才从府内出来！”
王喜喉结滚动了一下，似要赌咒发誓一般：
“奴才······奴才看得真真儿的！”
“什么？！”
胤禄心头猛地一撞，如被重锤击中心脏，豁然起身！
案上那方青玉镇纸被胤禄的衣袖带倒，“哐当”一声落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顾思道去了四哥府上？他为何而去？何时与四哥有了联系？自己所谋划查证之事，他是否······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让胤禄四肢有些发僵。
可眼见王喜双眼紧盯着自己，胤禄强忍着狂跳的心脏，又缓缓坐回椅中，缓声慢语地问道：
“你看清楚了？确实是进了雍亲王府？”
“千真万确！奴才不敢撒谎！”
王喜吓的扑通跪倒在地：
“奴才原也不敢多嘴，可······可想着顾先生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人，这······这私自往来······”
胤禄手按桌子，缓慢地再次起身，屋内晦暗不明的光线，掩盖着胤禄面上的阴晴变化。
窗外夜色沉沉，胤禄背过身，胸膛却是起伏不定。
“慌什么！是本贝勒让顾先生去的，有些关于江南旧档的细节，需向四爷当面请教，此事机密，不得外传，管好你的嘴！”
王喜闻言，如释重负，又有些将信将疑，连忙磕头：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王喜说着，慌忙起身踉跄着退出了房间，从外面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重新陷入了寂静，那倒在地上的青玉镇纸折射出冰冷而破碎的雪光。
让顾先生去的？向四哥请教？
这拙劣的借口，连胤禄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王喜那惊疑不定的眼神，犹如针尖般刺在胤禄的心上。
顾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