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吴颜汐尚未回来,胤禄正与顾思道谈论着扬州盐商与京中势力的关联,忽见那陪同的侍女急匆匆独自返回,脸上带着惶惑,急促禀道:
“爷,吴姑娘······吴姑娘在廊庑转角处,被一位老师父拦住了去路。”
胤禄与顾思道对视一眼,皆感意外。
胤禄起身道:“去看看。”
几人刚走出包厢,转入通往静房的廊庑,便见转角之处,吴颜汐站在原地,帷帽并未取下,而对面站着一位身着灰色僧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慈眉善目,眼神异常澄澈,正双手合十,平静地注视着吴颜汐。
只听那老和尚缓声开口道:
“阿弥陀佛。一别经年,红尘扰攘。敢问女施主,可还识得贫僧?”
老和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入吴颜汐耳中。
吴颜汐帷帽下的面容微微一僵,隔着轻纱,与老和尚对视。
这双眼睛······尘封的记忆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模糊的影子,与眼前之人重合。
那是刀光剑影,是颠沛流离,是深山老林里的短暂安宁······
“阿弥陀佛。”
老和尚见胤禄几人已至近前,再次低宣一声佛号,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随即归于平静。
老和尚看了吴颜汐一眼,不再多言,只以唇语吐出一句偈子:
“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
此言一出,不待吴颜汐反应,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向前躬身,旋即转身,灰色僧袍在廊庑昏暗的光线下曳动,步履沉稳,竟自飘然离去,转眼便消失在楼梯拐角。
胤禄与顾思道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惊疑。
这和尚来的突兀,去的蹊跷,那句偈子更是莫名其妙。
顾思道以扇轻点掌心,低语道:
“残雪?冻雷?似是写景,却是思乡······”
吴颜汐怔在原地,帷帽遮掩下,无人得见她此刻神情。
而吴颜汐心中反复咀嚼着那两句偈语,“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是何寓意?是警示?是鼓励?
还是与吴颜汐那隐秘的身世相关?
一时心乱如麻,竟未能立刻参透。
几人见那老和尚已去,吴颜汐也无恙,虽觉古怪,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深究。
胤禄温言道:
“吴姑娘,无事便好。外面风大,且回包厢吧。”
吴颜汐默默点头,随手将遮面的帷帽取下,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眉宇间仍是含着一层化不开的疑云。
吴颜汐正要随胤禄等人返回,忽听得身后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伴着轻佻的笑语传来。
“呦!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的这般标致!怎的独自在此凭栏?可是寂寞了?让哥哥们陪陪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