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之日,苏州码头旌旗招展,冠盖云集。
江苏巡抚张伯行虽被明旨解除职务,可仍领着一众大小官员,并程惟高、项景元等盐商巨贾,皆早早候在岸边,恭送两位钦差王爷。
面上是十足的恭敬,说着“王爷一路顺风”、“恭祝王爷回京安康”的客套话,却仍难藏住那份轻松与喜悦。
这两位煞星,尤其是那位冷面王,总算是要走了!
这江南的天,也似晴朗了几分。
胤禛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峻,与送行的众人简单应酬几句,拿眼看向程惟高、项景元时,那两人皆是心头一紧,慌忙垂下头去。
临登船前,胤禛脚步微顿,对跟在官员队伍末尾、神色憔悴的李煦招了招手。
李煦忙小步趋前,躬身聆听。
胤禛压低声音,紧贴李煦耳边说道:
“曹寅已病逝,你可奏明皇上,由曹颙承袭江宁织造之职,我也可在京城保荐一二。而且织造衙门需得稳妥,那些旧账······该清的,要干净。”
李煦身子一震,头压得更低,连声说道: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王爷嘱托!”
胤禄在另一边也与几位相熟的官员寒暄着,眼角余光却瞥见胤禛与李煦的短暂交谈,心中不免有些疑问,但面上却未有显露。
兄弟二人一番场面上的辞别后,各自离去。
胤禛乘坐的官船扬起风帆,率先破开运河水面,向北疾驰而去。
胤禄的行程则从容了许多,车队在码头稍作整顿,吴颜汐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由王喜亲自安排,混入队伍之中。
吴颜汐与胤禄只在车队启程前短暂照面,胤禄只简单叮嘱了一句“路上听王喜安排”,吴颜汐则颔首以答,并未多言,便各自上车北上。
车队迤逦北行,果然如胤禄所言,并不急于赶路。
离了苏州府,过了常州,便入了扬州地界。
此时的扬州,虽不及鼎盛时期“扬一益二”的极尽繁华,却依旧是两淮盐运枢纽,商贾云集,市井喧嚣。
尤其是华灯初上时分,小秦淮河两岸灯火璀璨,画舫凌波,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商贩的叫卖与游人的笑语,织就一幅活色生香的盛世画卷。
吴颜汐虽是怀着家仇国恨,心坚似铁,终究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在这般流光溢彩、与苏州清雅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中,那冰封的眼底也不由得掠过好奇与迷离。
胤禄命人在临河一家颇为雅致的茶楼停了车马。
王喜前方打探了消息,自下来便领了胤禄、顾思道,以及帷帽遮面的吴颜汐,上了二楼一间雅静的包厢。
推开雕花木窗,楼下小秦淮河的桨声灯影、喧闹人声便扑面而来。
“到底是扬州,这般气象,非他处可比。”
顾思道摇着纨扇,望着窗外感慨。
王喜忙着张罗茶水果点。
胤禄与顾思道品着香茗,随口议论着沿途风物,眼光却不时瞥向坐在窗边、透过纱帷静静望着河面的吴颜汐。
吴颜汐虽沉默不语,但那周身挥之不去的冷冽气息,与这满楼暖香繁华格格不入。
茶过两巡,吴颜汐称欲更衣,在王喜安排的一名稳妥侍女陪同之下,暂时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