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览两淮盐政奏报,心痛如绞。曹寅经营江宁织造数十载,纵有过失,岂无微劳?至于江南盐务及吏治整饬,牵连甚广,非一日之功。眼下年关将至,百事缠杂,或可暂缓进行,徐徐图之,不宜操之过急,以免再生事端,动荡地方。”
“着雍亲王、十六阿哥,将目前所查盐务亏空情由、涉案之人等线索,并一应证据,妥善封存,移交新任审理大臣备案待查。”
“本次江南盐务核查,年羹尧越境擅权,本当重处。念其亦有苦功,着闭门思过一年,罚俸示儆。倘若再敢伸手江南,定斩不饶!”
“盐商万有财即日抄家,男丁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女眷没入辛者库。”
“已故陈明礼免究。书办赵德柱革去功名充入汉军旗;马尔衮削职抄家,眷属发往煤窑为奴。噶礼、张伯行二人暂解职务,待科场案毕,再定其罪。”
“其余涉案人等,按《大清律例》从严议罪。”
康熙的一番乾纲独断,便让江南此次的核查盐务戛然而止。
康熙说完,旨意便已拟定。
“天意弄人,子清(曹寅字子清)此次急症而逝,江南盐务缺一能吏,着两淮盐政李陈常与李煦代为补还曹寅生前亏空的三十八万两织库银,李煦代管两淮盐差一年,所得银两补齐亏空。”
旨意已定,一道分水岭悄然隔开。
它标志着康熙五十年这场由李煦拘拿引发,由雍亲王胤禛雷厉风行推动的江南官场大地震,在经历了织造官员戴罪立功,牵扯出年羹尧、噶礼及皇子阿哥,盐商巨贾被迫捐银,最终导致皇家家奴曹寅“暴卒”,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波澜之后。
终于因帝王一念之仁与对朝局稳定的考量,暂时落下了帷幕。
“马齐,曹寅子曹颙,现于何处?可有录用任差?”
“皇上,曹颙现居京城,暂无差事。”
“知道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康熙重合上似有微红的双眼,斜靠在软榻上,李德全侍立在侧,暖阁内烛火通明。
······
回首此番南下,雍亲王胤禛以钦差之尊,手持利剑,斩落噶礼官帽,迫使两淮盐商吐出巨额银两,初步厘清了部分盐务积弊,其锋芒之露,手段之狠,令江南官场为之战栗。
十六阿哥胤禄协理期间,明面迎送,暗查私盐,更手握密折,窥见了暗处冰山之下更为惊人的隐秘。
然最终,所有查获的关于盐引造假、亏空巨万,乃至隐隐牵扯皇子的蛛丝马迹,都随着这道“暂缓进行,徐徐图之”的旨意,被尘封于卷宗之内,成为了悬而未决的谜题,等待着未知的将来,或许被彻底揭开,或许永远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然圣旨抵达苏州拙政园之时,胤禛与胤禄正在书房议事。
听完旨意,兄弟二人反应各异。
雍亲王胤禛心中虽有不甘与疑惑,但皇阿玛心意已决,旨意已下,只能暂且按捺,将精力转向后续的交接与稳住江南的局面。
康熙此举,无疑是给江南这锅将沸未沸的水,撤去了最后一把柴火。
旨意却给胤禄一点喘息和暗中布局的宝贵时机。
胤禄一边加派人手,明察暗访,追寻曹寅临终未能尽言的线索:
神秘的沈婆婆的下落?
王氏家族在苏州的更多旧事?
然而让胤禄念念不忘的还有那个月夜下冷若冰霜、怨毒彻骨却又美艳动人的身影——吴颜汐!
那个吴颜汐的身影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胤禄的心头。
拔不出!忘不掉!
吴颜汐的身世与目的,似一个诱人而危险的谜题,让胤禄时刻挂在心中,亟需苏卿怜与陈文良尽快接触探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