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棚内因着胤禛借钱一时沉寂无声,四周炭火盆的热气熏烤着在场的各位江南商贾巨擘。
坐在主桌的李煦、曹寅此时也是如同泥塑木雕,眼神闪躲,无人敢率先接过这话头。
眼见的这气氛僵冷,胤禄倒轻笑一声,手持酒杯起身,大声说道:
“四哥一心为国,言语直率了些,诸位莫要见怪。说来也是,这银子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能用在刀刃上,解了朝廷之急,济百姓之困,岂不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吗?总比埋在自家地窖里,等着发霉生锈要强,诸位说是不是?”
胤禄笑容和煦,眼神温和,缓缓扫向程惟高与项景元这两位盐商首领。
程惟高年约五旬,面皮白净,一双眼睛总是习惯性地眯着,显得格外圆滑。
程惟高见胤禄盯着自己,忙放下筷子,起身拱手,脸上满是局促之色:
“十六爷金玉良言,小人岂能不知?报效朝廷,乃我等之本分。只是······”
程惟高拖长了语调,面露苦色:
“近年来盐引管控甚严,行盐不易,加之各地摊派、漕运损耗,我等看似风光,实则也是苦苦支撑,寅吃卯粮。况且八爷前番也曾垂询江南商事,言及需体恤商贾艰辛,维持市面安稳。若骤然抽调过巨,恐伤及根本,有负八爷嘱托啊。”
程惟高这话说得圆滑,既诉了苦,更隐隐抬出了八阿哥胤禩,自是不想出银子。
胤禄脸上依旧温和,心中倒是冷笑不止,转向另一侧的项景元:
“程老板所言,亦是实情,却不知项老板,有何高见?”
项景元远比程惟高年轻些,身形微胖,眼神却更加犀利,带着几分扬州盐商特有的精明与倨傲。
项景元并未起身,只坐在席上微微欠了一下身子:
“十六爷垂询,小人不敢不言,程老板说行盐不易,小人深有同感。不过太子爷协理政务之时,常教导我等,商人亦需心怀天下。只是这借银之事,干系甚大,数额、章程,皆需明晰。”
“况且太子爷仁厚,若知我等因报效而致经营困顿,影响了朝廷盐课正项,恐怕亦非太子爷所愿见吧?”
项景元竟是直接搬出了太子胤礽,言语间却隐隐含着若强行摊派,影响了盐税收入,太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一个抬出八爷,一个搬出太子,都将自家主子当做挡箭牌,软中带硬,不肯就范。
满座官员见两位盐商巨头如此,更是噤若寒蝉,心中暗暗叫苦,只盼这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砰!”
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主位之上,胤禛将手中酒盅重重顿在桌上,面色铁青带着冰霜,眼中寒光乍现,先前那点故作的温和荡然无存。
“我毕竟是钦差,和十六爷是龙子凤孙,不能忘情于生死天命。王公也好,庶人也好,其实都是一死魂归,终归难逃一捧黄土。想来生时聚敛声色财货,百年光阴悠然过隙,又有谁能带了去?何如生时做些功德,散财铸福,上有益于国,下有利于民,远昭祖宗厚德,近追来世之福!”
胤禛看向程惟高问道:“你说是么?”
程惟高吓得浑身一哆嗦,忙起身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