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顾思道突转身看向胤禄:
“但是,恰在四爷奉旨核查江南盐务、八爷欲搅浑水之际,如此‘恰好’地出现在曹寅府中,又如此‘恰好’地被爷‘意外’获知?且其中竟还隐隐牵扯东宫······”
“有人似攀扯年羹尧以摆脱自身困境!”
顾思道在书房内紧踱两步,脸上显笃定之色:
“曹寅此人,久历官场,深谙自保之道。他将此物献于爷,而非直接呈交四爷,其意耐人寻味。是想借爷之手转呈,以示投靠?还是想借爷之口,探听四爷乃至皇上对此事的态度?抑或是祸水东引,将爷也拖入这滩浑水?”
胤禄闻言,心头自是一紧。
胤禄昨夜惊魂未定,只觉得此物甚是紧要,并未多心,未曾深思此信笺来源之蹊跷。
此刻经顾思道点破,胤禄顿觉得背后寒意森森,如芒在背。
“那依先生之见,此物应当如何处置?”
胤禄被顾思道点破心机,慌忙问道。
顾思道则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信笺干系重大,已非爷所能独断。必须立呈雍亲王!年羹尧乃四爷门下之得力干将,如何处置,或保全,或切割,皆由四爷亲自定夺。”
“至于其中牵扯东宫之处······更需四爷权衡圣意,谨慎处之。爷万万不可擅自隐瞒,亦不可轻易表态。”
顾思道轻摇纨扇,脸上已无笑意,语气中带着丝丝告诫:
“爷只需将获取此信笺的经过,略去不必要的枝节,如实禀报四爷即可。其余······不便多言,亦不可多言。”
胤禄闻听顾思道分析到此,心绪波澜起伏,庆幸昨夜曹府未生大错,不然今日之境地,恐无法收场。
胤禄想到此,对着顾思道缓缓点头,而顾思道所言也正合胤禄心中权衡后的决断。
将此烫手山芋交给四哥,于情于理该当如此,只是此举隐隐透着自保之意。
胤禄觉得牵扯此信笺之事,到此便可再无忧虑,然而顾思道话锋并未停下。
顾思道缓步回到案前,眼观那封密信之上的火漆痕迹,似能看透纸背,窥探到献此信笺之人背后之命运,不免声音低至耳语:
“爷,学生所虑者,并非仅此信笺之内容。而是献信之人,此番曹寅的举动,无论初衷究竟为何,你我皆不可知,但都已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江南盐务核查至今,李煦、曹寅之处境愈加困顿,显然八爷已有弃子之意,而四爷肯定不信李煦、曹寅平日之言行,而此信若引发雷霆之怒······”
“此信笺于四爷知晓,不论献信之人是何人,四爷必会严密追查到底。因年羹尧之于四爷,犹如常遇春之于朱元璋,子龙之于刘玄德。孰轻孰重,四爷心中自有权衡。”
顾思道又转身眼望窗外如墨的夜色,长叹出声,江南核查至今,纷繁复杂,波谲云诡,一步踏错,步步难行。
胤禄业已从顾思道犹犹豫豫的态度中体会到此事凶险异常,然而事已至此,再无多虑。
顾思道沉吟良久,却猛然转身,抬眼直视胤禄,一字一顿:
“爷,或许我们也要早做打算!曹寅,恐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