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政园东厢书房,晨光灼灼,在这湿冷的空气下,今日难得的阳光普照。
胤禄与顾思道商议后,直奔雍亲王书房。
然而雍亲王的书房在寅正三刻(早晨四点四十五分)已透出了烛光。
胤禄掀帘而入,眼见胤禛端坐在紫檀木卷书案前,手边青瓷碗里的碧梗粥还剩小半,一碟茯苓糕丝毫未动,只就着六安瓜片批阅户部清吏司的文书。
“给四哥请安。”胤禄刚进房门就行礼,袍角沾着晓露的潮气。
胤禛倒是眼皮微抬,朱笔在面前的文书上圈了个赤字:
“晨露未晞就登门,十六弟是惦记着我这儿的武夷岩茶了?”
戴铎在旁边悄默声地给十六阿哥添了座,胤禄接过茶盅时瞥见案头拟写的奏折:正是前几日关于请了王命旗牌停了噶礼的职的内容。
“四哥政务繁忙,弟弟原该晚些再来······”
胤禄话未说完,对面推来一碟新蒸的糖糕,菱花纹与胤禄在京城吃的如出一辙。
胤禛终于搁笔,拿手在“两淮盐引”四个字上敲了敲:
“茶是好茶,可惜水老了半沸。”
胤禛忽然拈起块糖糕放进胤禄面前的碟中:
“趁热用罢,皇上前几日转来的奏折上还问起你早膳可用的香。”
兄弟俩同时举箸(zhu,筷子),釉下蓝的瓷勺碰出清响。
胤禄咬开的糖糕里露出枣泥馅,甜腻热气模糊了胤禄昨夜在曹府闻见的阵阵女子的体香。
胤禛举手又展开新的文书奏本,眉眼顾不得眼前的胤禄。
“对了,这么早登我房门,不是就为蹭我一顿早膳吧?”
胤禄闻听四哥问起这话,忙放下手中碗筷,立时从怀中取出昨夜那份自曹府得来的密信,双手呈于胤禛面前。
“四哥,此物乃昨夜在曹寅府中偶然所得,关乎年羹尧,牵扯非小,弟不敢擅专,特来呈报。”
胤禛闻听此言,抬手挥退房内左右,独留戴铎侍立在侧,方让胤禄继续说道。
胤禄这才简略说了曹府的前因后果,也按顾思道所说,略去了吴颜汐与那番旖旎惊魂的细节。
胤禛双眼依然盯着案上的奏疏,伸手来接过信笺,面色一如往常,倒还有些轻松之意。
待接过信笺细看,火漆封口已开,抽出里面纸张,胤禛展开细读,起初还算平静无声,然随着内容深入,眉宇越收越紧。
胤禛捏着信纸的手指不断地微颤,眼中似有惊雷炸开,恼怒之色骤起。
但这些异样都稍纵即逝,很快掩盖在冷面王的冷峻面容之下。
胤禛缓缓折起信笺,眉头舒展开来,拿眼盯着胤禄,轻声问道:
“从曹寅府中所得?他如何说的?”
胤禄此时谨记顾思道之言,应声答道:“曹寅只言是意外发现,并未多言其他,且当时似有歹人混入曹府,留下此等物件。”
胤禛并未接话,也未再继续追问信笺的来源,反而语气更加缓和,轻声安抚道:
“十六弟,此事你做的对。遇此等干系重大之物,及时呈报,方是持重之道。”
但胤禛话锋一转:
“然此中内容,牵涉朝廷封疆大吏,更关乎皇家体面。出了这个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无再传于第六只耳朵内,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