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深夜来此,只为通达密令,并非征询意见的!
张伯行被迫卷入这等皇子之间的争斗,稍有不慎便有身家性命之忧,亦如这噶礼,不也是牺牲品吗?!可若退缩,且不说雍亲王那里无法交待,便是他张伯行自己心中那点未泯的良知与为官的原则,也容不得他置身事外。
张伯行轻叹一声,遂将密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纸张化为灰烬,方才对戴铎拱手言道:
“请回复王爷,孝先(张伯行字孝先)遵命。”
当戴铎闻听此言,心中默念,此差事算是办妥了。
“中丞辛苦,告退!”戴铎也不再多留,躬身离去。
送走戴铎,张伯行独自立于书房窗前,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只觉得那熟悉的苏州园林,此刻看来竟如同龙潭虎穴。
张伯行无奈地再行轻叹,这权谋之下,无情如斯!
他张伯行这把“刀”,不知最终斩向的是贪官污吏,还是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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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与江苏巡抚衙门相同,紫禁城乾清宫的灯火亦未熄灭。
康熙倚在暖阁的软榻之上,面前御案上摊着几份新到的奏章。
最上面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参劾四川巡抚年羹尧的折子,言辞激烈,罗列年羹尧“纵兵越境”、“滋扰地方”、“结交盐商”、“贪墨军饷”等数条罪状。
另一份则是江宁将军鄂克逊的密折,痛陈年羹尧诬陷其部下,更直言年羹尧在江南与盐商往来密切,其心可疑,并附有实据。
侍奉在侧的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温好的参茶放在案边,轻声细语道: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康熙恍若未闻,眼睛盯着那份年羹尧勾结盐商的实据出神。
“年羹尧······朕记得,他妹子是老四的侧妃?”
康熙忽然开口,似问身旁的李德全,也似自言自语。
李德全忙躬身回道:“回皇上,是的。年氏是去岁指给雍亲王为侧福晋的。”
康熙“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暖阁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西洋自鸣钟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
不知过了几许,康熙才缓缓坐直身子,手提朱笔,在都察院那份奏章上批阅起来。
康熙并未直接处置,而是写下了一行字:
“转雍亲王胤禛阅处。年羹尧乃尔门下,其人如何,尔当深知。着尔节制核实,据实回奏,不得徇情。”
朱笔放下,康熙将奏章合上,递给身侧的李德全:“发往江南,六百里加急。”
“嗻。”
李德全双手接过,孤影伴君,帝心难测!
康熙这是要将年羹尧的处置权力,交给雍亲王,隐隐透着对胤禛是否结党营私、尾大不掉的猜忌!
既是信任,更有意敲打!
康熙盯着李德全退下的背影,重新靠回软枕,合上双眼,手指却捻着蜜蜡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