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拙政园钦差行辕内,天色阴沉如墨,空气中隐着压抑。
江苏巡抚张伯行身着锦鸡补服,手捧厚厚一叠文书,立于堂下,身形却挺拔如松,面上是破釜沉舟一般。
雍亲王胤禛端坐主位,亘古不变地阴沉着脸,十六阿哥胤禄陪坐一侧。
“王爷,十六爷,”
张伯行声音洪亮,言之凿凿:
“下官江苏巡抚张伯行,弹劾两江总督噶礼,贪墨徇私,纵容科场舞弊、勾结盐枭、败坏纲纪!此乃下官连日查访所得之实据,请钦差过目!”
戴铎上前,接过那叠文书,恭敬呈予胤禛案前。
胤禛并未立刻翻阅,只抬眼看着张伯行:
“张中丞,噶礼乃朝廷重臣,封疆大吏,参劾之事,非同小可。你所言,可有确凿凭证?”
“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字字属实,件件有据!”
张伯行昂首说道,随即条分缕析,一一陈述。
“科场舞弊案中的举人吴泌、程光奎已供认不讳,其贿买考官、打通关节之银钱,共计四千两,皆由噶礼心腹家人牵线,部分银两更直流入总督府!此为吴、程二人画押供词及银钱往来细目!”
张伯行拿起最上面几页纸,戴铎接过,转手递给胤禛。
胤禛拿眼快速地浏览一遍,脸色愈发地阴沉。
“还有,”
张伯行继续道,然情绪愈发地激动:
“噶礼纵容亲属、门人,与两淮盐商、盐枭往来密切,坐地分肥!下官查获盐商陈明礼生前账册,其上明确记载,多次向噶礼及其家人行贿,名曰节敬、炭敬,数额巨大!”
情至深处,张伯行脸红怒目:
“更有前江宁知府马尔衮,所为仕途享受,极尽奢靡,勾结盐商,贿赂噶礼。马尔衮竟在市井街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声称能在江宁地面畅通无阻,皆因伙同盐枭每年向总督府献上平安钱!此为账册抄录及盐枭口供!”
又一份证据呈上。
“其三罪证是为日前码头私盐核查一案,噶礼行动迟缓,处置失当,乃至贼人得以提前转移赃物,其是否事先通风报信,亦值得深究!其平日生活奢靡,排场浩大,以总督俸禄,何来银钱支撑?凡此种种,皆指向噶礼贪渎成性,罔顾国法!”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证据链条清晰,直指要害!
胤禛端坐静静听完,面上阴沉却无震怒,只将双眼看向胤禄:“十六弟,你以为如何?”
胤禄沉吟片刻,悠悠说道:
“四哥,你我身为钦差,奉皇阿玛旨意本为盐务督查而来,然张中丞所呈证据,看似确凿。科场一案,皇阿玛自有圣裁,你我不便插手。于你我而言,盐务一案,却实为皇阿玛关切之事,噶礼身涉其中,若果真如此,确属罪无可赦。只是······”
十六阿哥胤禄略微停顿,眼光却瞟着胤禛:
“只是噶礼位高权重,骤然锁拿,撇开礼制不论,且恐引起江南官场震动。”
“冷面王”胤禛闻听此言,脸上此时倒泛起阵阵沉冷之色:
“礼制?震动?若是脓疮,迟早要挤!遮掩下去,只会溃烂更甚!”
胤禛急言厉色,遂转向张伯行:
“张伯行,你可知,参劾总督,若有不实,必定你个诬告之罪!”
张伯行毫无惧色:
“下官深知其中利害!然为国锄奸,为民请命,伯行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