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笼罩下的紫禁城,萧瑟肃杀,暗流涌动。
零星的雪花飘落,乾清宫门前的路面并无太多积雪,但更是湿滑不堪。
乾清宫内地龙烧的暖融,鎏金仙鹤烛台的光晕,映着康熙皇帝。
武英殿大学士马齐、文华殿大学士张廷玉垂手侍立在下,屏息静气。
康熙面前的御案之上,摊着几份奏折,最上面的一份,正是胤禛与胤禄联名递上的,关于《南山集》案涉及三阿哥门下清客曾文怡的密报。
旁边还放着戴名世所著《南山集》的几卷抄本,以及那本更为敏感的《滇黔纪闻》。
康熙半倚在明黄软枕上,面容略显疲惫,手里捻着一串蜜蜡佛珠,低眼扫过奏折,又转眼看了看那几卷书籍,久久未语。
马齐窥探着康熙的脸色,率先开口:
“皇上,戴名世狂悖!其书不仅引用逆臣方孝标谬论,竟敢妄称前明伪号,更······更揣测宫闱秘事,谤讪君上,实属大逆不道!”
“曾文怡身为皇子清客,非但不谨言慎行,反而为逆犯之书评注诠译,亦有失察。纵容之罪!”
马齐边说边斟酌着用语,是否能暗合康熙的圣意:“臣以为,此风不可长,当从严处置,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张廷玉听完马齐所言,也躬身向前,言辞谨慎:
“皇上,马中堂所言极是,法度不可废。然则,《南山集》流布世间已有数年,其中所言前明旧事,江南士林知晓者众多。若大兴狱讼,牵扯过广,恐非朝廷之福,更易使天下士子寒心。”
说到此处,张廷玉低头紧咬牙根,说道:
“且诚亲王胤祉素来雅好文学,门下清客众多,若因曾文怡一人而波及阿哥清誉······臣愚见,或可区分开来,重点惩戒主犯戴名世,其余方苞、刘灏等涉案人员,酌情从宽,以示皇上宽仁,亦全皇家体面。”
康熙静静听着二人谏言,佛珠在手中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康熙并未看向两位大臣,而是盯着《南山集》的封面。
“方孝标······这个方孝标,朕记得他。”
康熙并未直接评论二人之语:
“此人先是仕明,后降闯贼,再投吴三桂,反复无常,本就不足为训。其书中所言南明旧事,混淆是非,确属不当。”
康熙突然话头急转:“至于戴名世,引用谬论,妄加揣测,其心可诛!”
马齐精神一振,以为康熙采纳己见。
康熙把玩着佛珠,脸上并未有盛怒之色:
“文字之狱,关乎人心向背。朕统御天下,靠的是坦荡的王道,而非森严的刑狱,清明遗老,如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之流,其三人的文字之激切,远胜戴名世,朕亦可容之。为何?!”
康熙看向马齐与张廷玉,自问自答道:
“因朕深知,治国在德不在刑,在实不在名。若因几句狂言便大动干戈,岂非显得我大清心虚气短,连几句逆耳之言都容不下!”
马齐与张廷玉俱是一愣,连忙躬身:“皇上圣明!”
“戴名世,自有国法处置。”
康熙一拍御案,似已拿定主意:“但其罪在其身,不必株连过甚。”
旋即又看向胤禛的奏折,眉头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