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李煦加授两淮巡盐御史的消息,如长了翅般传遍朝野。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皇上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给李煦、曹寅留了一条戴罪立功的活路。
雍亲王府书房内,檀香味重得有些呛人。
胤禛坐在大案后,面前摊着一本《洪武宝训》,眼睛却盯着别处。
戴铎(汉军镶白旗人,胤禛府邸策士)垂手立在下方,低声禀报着外面的各处动静。
“八爷府上的何焯,被罚了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但八爷本人,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今日还去了裕亲王福全府上赏梅。”
戴铎言语中带着不解:“王爷,皇上此举,分明是采纳了您的条陈,为何八爷那边······”
胤禛转头蹙眉,眼中闪着寒森森的光:
“皇阿玛是用我的条陈,全了他的念旧之心,也堵了悠悠众口。至于老八·······”
胤禛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借何焯之手参劾曹寅,意在南书房,本就是一招险棋,如今皇阿玛明旨申饬何焯,已是给了他警告。他若再不知收敛,才是愚不可及。”
胤禛低头用指尖点着书页上“重典治吏”四个字:
“李煦、曹寅这盐务,是个肥差,也是个火坑。盯着的人太多,不止老八。你传话给年羹尧,让他的人在江南盯紧些,盐务上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即刻报我。”
“嗻。”戴铎应着,又道,“还有一事,十六爷府上近日多了个幕僚,名叫顾思道,是无锡人,据说颇有才名,但曾在今年江南科场闹过事。”
胤禛手指微动:“老十六······也开始招揽人手了?顾思道······留意着,看看是真有才学,还是徒有虚名。”
戴铎听着胤禛的吩咐,两人在屋内又商议着关乎朝局的旁事。
然而此时的八阿哥胤禩府邸暖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檀香袅袅,胤禩正与九阿哥胤禟对弈,十阿哥胤?在一旁观战。
胤禟落下一子,面露讥笑与不满:
“八哥,皇阿玛这分明是偏袒!李煦、曹寅那么大的亏空,就这么轻轻揭过了?还白送他们一个巡盐御史的肥缺!”
胤?也随声附和着嚷嚷道:“就是!还罚了何焯半年的俸禄,这不是打八哥你的脸吗?”
胤禩执起一枚白子,从容落下,嘴角却含着诡笑:
“九弟、十弟,稍安勿躁。皇阿玛念旧,这是人之常情。李煦、曹寅如今是戴罪之身,这巡盐御史的差事,办好了是应该,办不好······那可就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胤禩抬眼看了看两位弟弟,话音蕴着深意:
“盐务这块肥肉,多少人盯着!他们如今是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还可以‘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这差事,办得没那么顺遂。”
胤禟、胤?相视一眼,恍然道:“八哥的意思是······”
胤禩轻声一笑,不再多言,视线重新落回棋盘,三人就着棋局谈论起些许的风花雪月。
乾东五所的西厢书房内,烛影轻摇。
胤禄与顾思道对坐品茗。
窗外积雪未融,几枝寒梅探窗而入,暗香浮动。
“皇阿玛的旨意,算是暂时将李煦、曹家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胤禄吹开茶沫,缓缓道:
“只是这盐务差事,怕也不好做。”
顾思道捧着茶杯,暖意透过瓷壁传来,淡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