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帝王心,张廷玉就言辞简练,顺着康熙的意,直指核心:
“臣启皇上,王师傅、马中堂所言皆有道理。然臣以为,当前首要,非定其罪,而在补其缺。亏空既成,当思弥补之道。李煦、曹寅是否渎职,可待查证,然国库亏空却是实情,雍亲王条陈所言,令其戴罪立功,限期补足亏空,确是心系江山社稷之见。至于宫中往来,”
张廷玉揣摩着康熙心思,后宫之事自有乾纲独断,妄议不得:“皆按制而行,内务府皆有存档,清者自清。”
三位肱骨之臣,三种态度,却也代表了朝中不同势力的角力。
康熙只是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三人说完,殿内旋而恢复沉寂,康熙看向一直垂手侍立在旁的雍亲王胤禛。
“胤禛,你昨日条陈,说李煦、曹寅其情可悯,其过当罚,提议让他们监管盐务,以盐利补织造亏空。你,再说说看。”
胤禛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冷峻面孔:
“儿臣遵旨。皇阿玛,李煦、曹寅亏空,根由确在南巡接驾,此事天下皆知,若严惩办事之人,恐后世官员,再无人敢尽心为君父办事。然而,亏空亦是实情,法度不可轻废。故儿臣愚见,可暂保其职,授予监管盐务之权,以其所得,限期内补足亏空。补得上,是其将功折罪;补不上,二罪并罚,届时再行处置,朝野亦无话可说。此乃以商补织,两全之策。”
胤禛逻辑清晰,此方案既全了康熙念旧之情,又顾全了朝廷法度,更震慑了皇子王孙。
康熙沉吟片刻,环视丹陛下的众人:
“胤禛所言,不失为一策。王师傅,你以为如何?”
王掞眉宇紧锁,但见康熙心意已动,只是躬身:“四爷思虑周详,老臣······无异议。”
“马齐?”
“奴才以为可行。”马齐立刻附和。
“衡臣(张廷玉字)?”
“臣附议。”
“好!”康熙一锤定音,“既然如此,就按胤禛所议。李煦、曹寅,暂留原职,戴罪效力。李煦加授两淮巡盐御史,曹寅协理,务必在五年内,将织造衙门亏空尽数补足,逾期严惩不贷。”
康熙陡然提高音量,语中不乏严厉之气:
“至于宫中往来,纯属无稽之谈!朕之后宫,岂容外臣妄加揣测!何焯此奏,捕风捉影,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皇上圣明!”
众臣齐声躬身。
一场朝堂风波,看似在康熙的乾纲独断下暂时平息。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已了之际,康熙忽然对张廷玉道:
“衡臣,拟旨之后,你去传朕的口谕给李煦、曹寅。”
张廷玉忙道:“臣恭聆圣谕。”
康熙目光幽幽,似回望陈年旧事,缓缓道:“告诉他们,朕给了他们机会,是念着旧情,也是看着他们父祖的颜面。差事办好了,前罪可免;若是再出纰漏,或是借着盐务再行贪渎······”
康熙的声音顿住,整个乾清宫仿佛无有人息,唯有殿外风声呼啸。
康熙的手掌在御案上重重一拍,发出清脆的一声。
“让他们自己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