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苏坊神针(1 / 2)

离开欧氏铁铺的那天,龙泉古镇飘着零星的细雨。赵南背着简单的布包裹,走在溪边的石板路上,鞋底沾着湿润的青苔,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稳。身后“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渐渐远了,风里不再是炭火与金属的味道,反而多了些草木的清香,混着细雨的湿润,沁人心脾。

这半个月的打铁生涯,像一场淬心的火。虎口的伤疤结了又裂,手臂的酸痛从早到晚,可他的心境却前所未有的平和——欧炎的话,那把承载着“守护”之魂的铁剑,还有千锤百炼中对“物性”的领悟,都像细流般汇入他的道心,让那枚金丹愈发沉凝。他知道,是时候离开铁铺,去体验更多凡俗的技艺,让心境在不同的磨砺中愈发圆满。

沿着溪边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沙沙”声,不是风吹草木的响动,倒像是丝线划过布料的轻响。赵南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街角处坐落着一间雅致的铺子,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门口挂着块淡粉色的布帘,上面绣着几枝缠枝莲,针脚细密,颜色雅致,布帘上方悬着一块木牌,写着“锦绣阁”三个娟秀的篆字。

这便是龙泉古镇有名的苏绣坊了。赵南在路上听人说过,锦绣阁的薛娘子绣艺高超,能将花鸟鱼虫绣得栩栩如生,连江南的富商都特意来这里定制绣品。

他停下脚步,轻轻掀开布帘,一股淡淡的线香气息扑面而来。铺子里的光线有些柔和,阳光透过糊着纱纸的窗户,洒在一排排绣架上,映得架子上的绸缎与绣线泛着温润的光。几个穿着青布裙的女子正坐在绣架前,手里拈着细针,专注地绣着手里的活计,动作轻柔,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有丝线穿过绸缎时的“沙沙”声,在铺子里静静流淌。

赵南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铺子里的绣娘大多二十出头,见他一个男子进来,也只是抬了抬头,善意地笑了笑,便又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绣品——想来是常有客人来定制绣品,她们早已习惯。

他的目光很快被铺子最里面的一个绣架吸引。那个绣架前坐着一位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布裙,荆钗布裙,却难掩其温婉的气质。她的头发用一根素银簪挽着,鬓边垂着两缕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手里拈着一枚细如发丝的绣花针,针上穿着淡蓝色的丝线,素手翻飞间,针起针落,动作轻柔却精准,没有丝毫犹豫。

赵南走近些,才看清她绣的是一幅“鸳鸯戏水图”。淡青色的绸缎上,一对鸳鸯已初具轮廓,雄鸳鸯的羽毛用深浅不一的褐色丝线绣成,层次分明,连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雌鸳鸯的腹部用淡粉色丝线勾勒,边缘还绣着几滴水纹,用的是极细的金线勾边,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真的有一对鸳鸯在水中嬉戏,灵动鲜活。

“好精湛的绣艺。”赵南忍不住轻声赞叹。

女子闻言,抬起头来。这是一张温婉的面容,眉眼细长,眼神柔和,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见了心生亲近。她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对着赵南微微颔首:“郎君过奖了,不过是些糊口的手艺。”

“在下赵南,是个游方郎中,”赵南拱手行礼,语气诚恳,“路过贵坊,被娘子的绣艺吸引,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原来是赵郎君,”女子浅笑一声,声音轻柔,像细雨落在绸缎上,“我叫薛素,大家都叫我薛娘子,是这锦绣阁的坊主。郎君是来定制绣品的吗?”

“不是,”赵南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薛娘子手中的绣花针上,眼神里满是敬佩,“实不相瞒,我此次南行,除了行医,也想多学些凡俗技艺,锤炼心境。方才见娘子绣艺高超,那枚细针在娘子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心生向往,斗胆想向娘子请教苏绣的技艺,不知娘子可否收留?”

薛娘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掩口轻笑起来,声音像银铃般清脆:“郎君倒是好兴致。这苏绣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要拈细针、穿细线,一针一线都得用心,最是磨人性子。寻常男子都嫌这活计琐碎,郎君竟主动想学?”

“我不怕琐碎,也不怕磨性子,”赵南认真地说,“之前我曾在欧氏铁铺学过几日打铁,深知凡俗技艺皆能锤炼心性。打铁需千锤百炼,讲究力道与火候;想来苏绣需精细入微,讲究耐心与专注,两者虽不同,却都是对心性的磨砺。我若能学会苏绣,定能让心境更上一层。”

薛娘子见他说得诚恳,眼神专注,不似玩笑,便收起了笑意,沉吟片刻:“也罢,难得郎君有这份心。我这锦绣阁虽多是女子,却也不忌讳教男子苏绣。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学苏绣得从最基础的平针开始,需得耐住性子,若中途觉得枯燥想放弃,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多谢薛娘子!”赵南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道谢,“弟子定不负娘子所望,认真学习,绝不半途而废。”

薛娘子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取出一块粗布、一小卷棉线和一枚绣花针,递给赵南:“你先从平针练起吧。平针是苏绣最基础的针法,需得将线均匀地绣在布上,针脚要大小一致,间距要整齐,不能有跳线、打结的情况。你先试着穿针引线,熟悉一下手感。”

赵南接过东西,入手才发现,这枚绣花针比他想象的还要细,针鼻小得几乎看不见,棉线也是细如发丝,比他炼丹时用的药引还要纤细。他拿着针和线,尝试着把线穿进针鼻里,可线太细,针鼻太小,他的手指虽然灵活,却总也对不准,线在针鼻外绕来绕去,就是穿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