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剑心初识(1 / 2)

傍晚的雨是顺着风来的。先是天边滚过几声闷雷,龙泉古镇的溪水还没来得及泛起涟漪,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欧氏铁铺的青瓦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又顺着瓦檐汇成细流,在门口积成小小的水洼。

赵南刚把最后一块锻好的方条码进架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堵在了铺里。炭火炉子已经熄了,只余下一点余温,铁砧上的铁屑被雨水打湿,黏在上面,泛着暗褐色的光。他拿起抹布,想把铁砧擦干净,却被欧炎叫住了:“别擦了,雨停了再弄,先过来坐。”

赵南回头,看见欧炎从铺后拎出一个陶壶,又拿出两个粗瓷碗,放在中间的石桌上。陶壶上还冒着热气,隐约能闻到一股醇厚的酒香——是镇上酿的土酒,度数不高,却带着粮食的清甜。

“今天雨大,早歇工,陪我喝两杯。”欧炎说着,拧开陶壶的盖子,往碗里倒酒。琥珀色的酒液滑入碗中,泛起细小的泡沫,酒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铺里的潮气。

赵南有些意外——这半个月来,欧炎除了指点他打铁,很少主动和他说话,更别说邀他喝酒了。他连忙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双手接过欧炎递来的酒碗:“多谢欧叔。”

“尝尝,镇上老王家酿的,放了三年,口感还算绵柔。”欧炎端起自己的碗,抿了一口,眼神落在门口的雨帘上,似乎在回忆什么。

赵南也喝了一口,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暖意,没有烈酒的辛辣,反而有股粮食的回甘。他看着欧炎的侧脸,在昏黄的油灯下,欧炎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不再像平时那样冷硬。

“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只打农具,不打兵器。”欧炎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赵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确实好奇过——欧炎的锻造技艺如此高超,若打兵器,定能卖个好价钱,可铺子里除了墙上挂着的那把陈旧铁剑,再也没有别的兵器。

欧炎放下酒碗,走到墙边,抬手取下那把铁剑。剑身长约三尺,剑身没有任何花纹,甚至连剑柄都是普通的硬木,只是打磨得很光滑,握在手里很舒服。剑鞘是黑色的皮革,边缘已经磨损,显然用了很多年。

“这把剑,是我二十年前打的。”欧炎摩挲着剑鞘,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回忆的沧桑,“那时候,我还在军中的匠造营当匠师,专门给兵士们打兵器。”

“军中匠造营?”赵南有些惊讶,“欧叔您当过兵?”

“没当过兵,是匠籍。”欧炎摇头,将剑放在石桌上,轻轻抽出剑鞘。“噌”的一声轻响,剑身出鞘,虽时隔二十年,却依旧泛着冷冽的寒光,剑刃锋利,能清晰地映出人影。“那时候,匠造营的活计很重,每天要打几十把刀、几十支枪,兵士们在前线拼命,我们在后方就得把兵器打好,不能让他们拿着劣质的兵器送命。”

他用手指轻轻拂过剑身,动作温柔,像是在抚摸老友:“这把剑,是给一个叫陈武的老兵打的。他是个步兵,守过河西走廊,身上有七处伤,却还在坚持。他说,他想要一把‘实在’的剑,不用花哨,够硬、够利,能砍穿蛮族的皮甲就行。”

“我花了三天,给了打这把剑。”欧炎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淬火的时候,我守在旁边,烧了三遍火,淬了三次水,确保剑身够硬;开刃的时候,我一点一点磨,磨了整整一天,让剑刃既锋利,又不容易卷刃。陈武拿到剑的时候,很高兴,当场就砍了一块铁板,剑刃没崩一点口。他说,等打完仗,就带着这把剑回家,给儿子当玩具。”

赵南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那个叫陈武的老兵拿到剑时的笑容,也能看到欧炎当年在匠造营里专注打铁的样子。

“后来呢?陈武老兵他……”赵南忍不住问。

欧炎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也沉了下来:“后来,河西走廊战事吃紧,陈武带着这把剑上了前线。三个月后,我收到消息,他在一次突围中,为了掩护战友,用这把剑砍倒了五个蛮族兵士,最后力竭战死,尸体都没找回来。这把剑,是他的战友拼死带回来的,交给我的时候,剑身上还沾着血,砍了好几个缺口。”

他拿起剑,指着剑身上的几处细小缺口:“这些缺口,就是当时留下的。我把剑重新打磨、修复,却没再给它开刃——这把剑,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不该再沾血了。”

赵南看着剑身上的缺口,心里有些发酸。这把看似普通的铁剑,竟承载着这么厚重的故事,承载着一个老兵的生命与坚守。

“后来,营里来了个新的上官,是个权贵子弟,”欧炎的语气冷了下来,“他让我们给他打一把佩剑,要用上好的精铁,还要在剑身上刻满花纹,镶上宝石,说要用来‘彰显身份’。我跟他说,精铁该留给前线的兵士打兵器,镶宝石的剑中看不中用,劈不了砍不得,就是个摆设。”

“他不高兴了?”赵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