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成都城中粮食耗尽,一升米价格涨到三千钱,出现人吃人的现象。刘季连已经喝了几个月的粥,毫无办法。梁武帝派主书赵景悦宣读诏书,接受刘季连投降,刘季连赤裸上身请罪。邓元起将刘季连转移到城外,不久后亲自拜访,对他以礼相待。刘季连道歉说:“早知道会这样,怎么会有之前的反叛之事!”郫城也随之投降。邓元起诛杀了李奉伯等人,押送刘季连前往建康。
起初,邓元起在途中时,担心事情不能成功,没有东西可以赏赐将士,于是对前来投奔的人都许诺授予官职,结果接受别驾、治中委任文书的将近两千人。
刘季连抵达建康后,进入东掖门,每走几步就叩拜一次,一直到梁武帝面前。梁武帝笑着说:“你想效仿刘备,却连公孙述都比不上,难道是没有卧龙那样的臣子吗!”于是赦免他为平民。
萧宝寅跪在北魏皇宫前,请求派兵讨伐梁朝,即便遭遇暴风大雨,也始终没有挪动位置;恰逢陈伯之投降北魏,也请求出兵为北魏效力。北魏宣武帝于是召集八坐、门下省官员商议决定。夏季,四月癸未朔日,任命萧宝寅为都督东扬等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扬州刺史、丹阳公、齐王,赏赐十分丰厚,配给兵力一万,令他驻守东城;任命陈伯之为都督淮南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刺史,驻守阳石,等待秋冬季节大举进军。萧宝寅第二天就要接受任命,从夜里痛哭到天亮。北魏朝廷又允许萧宝寅招募天下勇士,得到数千人,任命颜文智、华文荣等六人为将军、军主。萧宝寅性情高雅庄重,超过丧期仍然不沾酒肉,面容憔悴,穿着粗布衣服、吃着蔬菜,从未有过嬉笑的神色。
癸卯日,蔡法度献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梁武帝下诏颁布施行。
五月丁巳日,霄城文侯范云去世。范云尽心尽力侍奉梁武帝,凡是知道的事情没有不做的,面对繁杂事务,精力远超常人。他去世后,众人都认为沈约应当执掌朝政,梁武帝却觉得沈约为人轻率,不如尚书左丞徐勉,于是让徐勉和右卫将军汝南人周舍共同参与国家政事。周舍的气量不如徐勉,但清廉简约超过他,两人都被称为贤相,常常留在宫中,很少能休息。徐勉有时回到家中,家里的狗都会受惊狂吠;他每次上奏表章,都会把草稿烧掉。周舍参与机密事务二十多年,从未离开过梁武帝身边,国史编纂、诏诰起草、礼仪制定、法律修订、军事谋划等都由他掌管。他与人谈笑终日不停,却始终不泄露机密,众人尤其佩服他。
壬申日,梁武帝下令禁止各郡县向皇宫和东宫进献贡品,只有各州和会稽郡允许进贡当地贤才,若不是本地特产,也不得进贡。
六月壬午朔日,北魏立皇弟元悦为汝南王。
北魏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奏说:“萧衍频繁截断东关,想要让漅湖泛滥,淹没淮南各戍堡。吴、楚地区之人擅长水战,他们会一边引水灌城一边劫掠,淮南之地将不再为我国所有。寿阳距离长江五百多里,百姓惶恐不安,都担心遭受水患,若能顺应民心,攻打敌人的薄弱之处,预先命令各州集结兵马,初秋时节大规模会师,趁机谋划进军,虽然不一定能统一江南,但长江以西地区从此可以无忧了。”丙戌日,北魏征发冀、定、瀛、相、并、济六州士兵二万人,战马一千五百匹,令他们在仲秋中旬之前全部集结到淮南,加上寿阳原有的三万兵力,一并交给元澄指挥;萧宝寅、陈伯之都受元澄节制。
这时,谢朏乘坐轻舟前往建康朝见,梁武帝下诏任命他为侍中、司徒、尚书令。谢朏以脚疾为由推辞,不能上朝拜见,戴着角巾、坐着便车到云龙门谢恩。梁武帝下诏在华林园接见他,允许他乘坐小车赴席。第二天,梁武帝亲临谢朏府第,宴饮交谈十分尽兴。谢朏坚决陈述自己归隐的本意,梁武帝不允许;于是谢朏请求返回东边迎接母亲,梁武帝同意了。临行前,梁武帝再次亲临送行,赋诗饯别;朝廷使者往返护送,在路上前后相望。谢朏返回后,梁武帝下诏在他旧宅修建府署,礼遇格外优厚。谢朏一向害怕繁杂事务,不处理政务,众人因此颇为失望。
秋季七月乙卯日,北魏平阳平公元丕去世。这位六朝元老终是走完了他的一生。
北魏废除盐池禁令后,盐池之利都被富豪权贵垄断。庚午日,北魏朝廷再次收回盐池之利,收归公有。
辛未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太师;元勰坚决推辞。北魏宣武帝下诏恳切劝谕,又以家人名义写信,祈求请求极为诚挚;元勰不得已接受任命。
八月庚子日,北魏任命镇南将军元英为都督征义阳诸军事。梁朝司州刺史蔡道恭听说北魏军队将至,派遣骁骑将军杨由率领城外百姓三千多家退保贤首山,修筑三座营栅。冬季十月,元英率领各路军队围攻贤首栅,栅中百姓任马驹斩杀杨由,投降北魏。任城王元澄命令统军党法宗、傅竖眼、太原人王神念等人分兵入侵东关、大岘、淮陵、九山,高祖珍率领三千骑兵担任游军,元澄率领大军紧随其后。傅竖眼是傅灵越的儿子。北魏军队攻占关要、颍川、大岘三座城池,白塔、牵城、清溪等地的守军全部溃散。梁朝徐州刺史司马明素率领三千人救援九山,徐州长史潘伯邻据守淮陵,宁朔将军王燮保卫焦城。党法宗等人进军攻占焦城,攻破淮陵,十一月壬午日,擒获司马明素,斩杀潘伯邻。
在此之前,南梁太守冯道根驻守阜陵,刚到任时,就修筑城池、深挖壕沟,派遣士兵远出侦察,仿佛敌人即将到来一样,众人都嘲笑他。冯道根说:“谨慎防守,勇敢作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城池还未修筑完毕,党法宗等人就率领二万大军突然抵达城下,众人都大惊失色。冯道根下令大开城门,身着宽松衣服登上城楼,挑选二百名精锐士兵出城与北魏军队交战,击败了敌军。北魏军队见他神情从容,作战又不利,于是领兵撤退。冯道根率领一百名骑兵追击高祖珍,将其击败。北魏各路军队粮草断绝,只得撤军。梁武帝任命冯道根为豫州刺史。
这时,武兴安王杨集始去世。己未日,北魏立他的世子杨绍先为武兴王。杨绍先年幼,国家事务由他的两位叔父杨集起、杨集义决断。
乙亥日,尚书左仆射沈约因母亲去世离职守丧。
北魏迁都洛阳后,北部边境荒凉遥远,又遭遇饥荒,百姓生活困苦。北魏宣武帝加授尚书左仆射源怀为侍中、行台,让他持节巡视北部边境六镇以及恒、燕、朔三州,赈济贫困百姓,考核官员政绩优劣,事务的得失都允许他先决断后上报。源怀调剂物资、互通有无,饥饿的百姓都依赖他得以存活。沃野镇将于祚,是皇后的伯父,与源怀有通婚关系。当时于劲正掌权,权势倾动朝野,于祚收受贿赂颇多。源怀即将进入沃野镇时,于祚在郊外道路左侧迎接,源怀不予理睬,当即上奏弹劾,罢免了他的官职。怀朔镇将元尼须与源怀是旧交,贪污受贿声名狼藉,他设酒宴请源怀,对源怀说:“我的性命长短,全在你的一句话,怎敢不请求你宽恕!”源怀说:“今天是源怀与老朋友饮酒的场合,不是审讯案件的地方。明天在公庭之上,才是我这个使者核查镇将罪状之处。”元尼须流泪无言以对,最终被查处治罪。源怀又上奏说:“边境各镇事务稀少,但官员设置过多,仅沃野一镇从镇将以下就有八百多人;请求将各级官员一律裁减五分之二。”北魏宣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乙酉日,梁朝将军吴子阳与北魏元英在白沙交战,吴子阳战败。
北魏东荆州蛮人樊素安发动叛乱。乙酉日,北魏任命左卫将军李崇为镇南将军、都督征蛮诸军事,率领步兵、骑兵前往讨伐。
冯翊人吉翂的父亲担任原乡县令,被奸吏诬陷,逮捕押送到廷尉府,罪当处死。吉翂当时十五岁,敲击登闻鼓,请求代替父亲受死。梁武帝因他年幼,怀疑是别人教他的,派廷尉卿蔡法度对他严加诱骗威胁,想查明实情。蔡法度陈列了各种刑具,质问吉翂说:“你请求代替父亲去死,皇上已经答应了,你真的能去死吗?况且你年幼无知,如果是别人教你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吉翂说:“我虽然愚笨年幼,但怎会不知道死亡的可怕!只是不忍心看到父亲遭受极刑,所以请求代替他。这不是小事,怎么会受人教唆呢!皇上英明下诏允许我代父受死,这对我来说如同登仙一般,怎会反悔!”蔡法度于是改变态度,温和地诱劝他:“皇上知道你父亲无罪,很快就会释放他,我看你是个好孩子,现在如果改变说辞,有幸可以父子一同存活。”吉翂说:“父亲被严重弹劾,一定会被依法处死;我闭上眼睛,伸长脖子,只等被处死,没有别的话可说。”当时吉翂身上戴着沉重的刑具,蔡法度怜悯他,便下令换成较轻的。吉翂不肯,还说:“我是死罪囚犯,只应该加重刑具,怎可减轻呢?”始终没有脱下重刑具。蔡法度把情况详细上报,梁武帝于是赦免了他父亲的罪行。
丹阳尹王志询问吉翂在廷尉府的情况,还打听他的乡里,想要在年初举荐他为“纯孝”之士。吉翂说:“王尹真奇怪,怎能如此轻视我!父亲受辱,儿子代死,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如果我接受这个举荐,就是借着父亲的事情博取名声,还有什么耻辱比这更大呢!”于是坚决推辞,王志这才作罢。
北魏散骑常侍赵修,出身卑微却突然显贵,依仗皇帝的宠爱骄横放纵,欺凌王公大臣,因此被众人痛恨。北魏宣武帝为赵修修建府第,规模堪比诸王,邻居中有人献出土地,甚至被越级提拔为大郡太守。赵修请求请假回乡安葬父亲,所需的财物、劳役,全部由官府供给。赵修在途中荒淫放纵,他的手下趁他外出之际,揭发了他不少罪行;等他返回京城后,皇帝对他的宠爱稍有衰减。高肇秘密罗织他的罪名,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黄门郎李凭,廷尉卿阳平王元显,一向都谄媚依附赵修,到这时害怕被牵连,便争相帮助高肇攻击赵修。北魏宣武帝命令尚书元绍调查审讯,下诏公布赵修的奸恶罪行,免去他的死罪,鞭打一百,流放到敦煌充军。而赵修愚蠢粗疏,起初并不知情,正在领军于劲的府第玩樗蒲游戏,几名羽林卫士兵声称有诏书召见他,将他押送到领军府。甄琛、元显负责行刑,预先挑选了五个力气大的人,轮流鞭打他,想要把他打死。赵修一向肥胖壮实,能忍受剧痛,暗中被鞭打了三百下还没死去。于是立即征召驿马,催促他上路,出城后赵修已经无法站立,士兵们把他捆绑起来放在马鞍上,疾驰而去,走了八十里路后,赵修才死去。北魏宣武帝听说后,责备元绍没有再次奏报就擅自加重刑罚,元绍说:“赵修凭借陛下的宠信作恶多端,是国家的大祸害,我不趁机除掉他,恐怕陛下会遭受万世的指责。”北魏宣武帝认为他说得有理,因此没有治他的罪。元绍出宫后,广平王元怀向他下拜说:“您的正直超过了汉代的汲黯。”元绍说:“只是遗憾杀他稍晚了些,为此感到惭愧。”元绍是元素的孙子。第二天,甄琛、李凭因是赵修的同党,都被罢官,身边与赵修牵连而被处死、罢黜的有二十多人。散骑常侍高聪与赵修一向关系亲密,但他又以同宗身份谄媚侍奉高肇,所以唯独得以幸免。唉!这个人啊!任何时候都不能飘,一飘就容易惹祸上身。
到了公元504年春季,正月庚戌日,梁朝征虏将军赵祖悦与北魏江州刺史陈伯之在东关交战,赵祖悦战败。
萧宝寅行军至汝阴时,东城已被梁朝夺取,于是驻守在寿阳的栖贤寺。二月戊子日,梁朝将军姜庆真趁北魏任城王元澄外出之机,袭击寿阳,攻占了外城。长史韦缵仓促之间不知所措;任城太妃孟氏率兵登上城楼,先占据险要之地,再激励文武官员,安抚新旧部众,明确赏罚制度,将士们都燃起斗志。太妃亲自巡视城防,不避飞箭乱石。萧宝寅领兵赶到,与州府军队合力反击,从四更时分战至傍晚,姜庆真战败逃走。韦缵因失职被罢官。
任城王元澄攻打钟离,梁武帝派遣冠军将军张惠绍等人率领五千士兵运送粮草前往钟离,元澄派遣平远将军刘思祖等人半路截击。丁酉日,双方在邵阳交战;北魏军队大败梁军,俘虏张惠绍等十名将领,士兵几乎全部被斩杀或俘虏。刘思祖是刘芳的侄子。尚书省商议刘思祖的功劳,应封千户侯;侍中、领右卫将军元晖向刘思祖索要两名婢女,却未能如愿,封爵之事便搁置下来。元晖是元素的孙子。
梁武帝派遣平西将军曹景宗、后军将军王僧炳等人率领三万步兵骑兵救援义阳。王僧炳率领二万人占据凿岘,曹景宗率领一万人作为后援,元英派遣冠军将军元逞等人占据樊城抵御。三月壬申日,北魏军队在樊城大败王僧炳,俘虏斩杀四千余人。
北魏下诏给任城王元澄,称“四月淮水将要上涨,船只通行无阻。南方军队恰逢有利时机,切勿贪功冒进招致后悔。”恰逢大雨,淮水暴涨,元澄领兵返回寿阳。北魏军队撤退时十分狼狈,损失四千余人。中书侍郎刘郡人贾思伯担任元澄的军司,在军队后方殿后,元澄因他是儒生,认为他必定战死,等到贾思伯安全返回,元澄大喜道:“‘仁者必有勇’,在军司身上得到了印证。”贾思伯借口迷路,不夸耀自己的功劳。有关部门上奏请求剥夺元澄的开府之职,降职三阶。梁武帝用俘获的北魏将士向魏国换回张惠绍,北魏同意将其放回。
北魏太傅、领司徒、录尚书北海王元详,骄奢淫逸,贪恋声色,贪婪无度,大肆修建府第,强夺他人住宅,亲近宠信身边侍从,到处接受请托,导致朝廷内外对他是怨声载道。北魏宣武帝因他是皇室尊亲,所以对他的恩宠礼遇始终未减,军国大事都让他参与决策,他的奏请无不批准。宣武帝刚亲政时,曾派兵召见各位叔父,元详与咸阳王、彭城王同车入宫,当时防卫严密,高太妃极为恐惧,乘车跟随在后痛哭。事后得以幸免,高太妃对元详说:“我本不贪图富贵,只求母子平安,哪怕与你一起扫地为生也好。”等到元详再次执政,太妃便不再提及往事,反而全力协助元详作恶。冠军将军茹皓,凭借精巧的构思受到宣武帝宠爱,常常在皇帝身边,传达门下省的奏事,弄权纳贿,朝野上下都畏惧他,元详也依附于他。茹皓娶了尚书令高肇的堂妹,茹皓妻子的姐姐是元详叔父安定王元燮的妃子;元详与元燮的妃子私通,因此与茹皓更加亲密。直阁将军刘胄,本是元详引荐之人,殿中将军常季贤擅长养马,陈扫静负责皇帝的梳洗,三人都得到宣武帝的宠幸,与茹皓相互勾结,权势熏天。
高肇原本出身高丽,当时声望不高。宣武帝罢黜六位辅政大臣、诛杀咸阳王元禧后,将政事全权委托给高肇。高肇因朝中亲族极少,便拉拢朋党,依附他的人旬月之间就能得到越级提拔,不依附的人则被罗织罪名陷害。他尤其忌恨诸王,因元详职位在他之上,想要除掉元详以独揽朝政,于是向宣武帝诬告:“元详与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密谋叛乱。”夏季四月,宣武帝夜间召中尉崔亮入宫,命他弹劾元详贪婪淫逸、骄奢放纵,以及茹皓等四人仗势贪横的罪行,将茹皓等人关押在南台,派遣一百名虎贲卫士包围元详的府第。又担心元详惊慌逃逸,派身边侍从郭翼打开金墉门疾驰而出宣读圣旨,出示中尉的弹劾状,元详说:“果真如中尉所弹劾的那样,我有什么可担忧的!只恐怕还有更大的罪名强加于我。别人送我的东西,我确实接受了。”次日清晨,有关部门上奏处置茹皓等人的罪名,四人全部被赐死。
宣武帝召高阳王元雍等五位藩王入宫商议元详的罪行。元详独自一人被防卫士兵押送前往华林园,母亲和妻子随行,只允许携带几名弱小的奴婢,防卫极为严密,内外隔绝。五月丁未朔日,下诏赦免元详的死罪,将他废为平民。不久,将元详迁移到太府寺,监禁更加严格,母亲和妻子都返回南宅,每五天才能探望一次。
起初,元详娶了宋王刘昶的女儿,但对她十分冷淡。元详被监禁后,高太妃才得知他与安定王高妃的私情,大怒道:“你已有如此多的妻妾,为何还要宠幸那个高丽婢女,招致这样的祸患!”下令鞭打元详一百多下,元详伤口溃烂,十多天后才能站立。又鞭打刘妃几十下,骂道:“女人都善妒,你为何偏偏不妒!”刘妃笑着承受责罚,始终一言不发。
元详的几名家奴暗中勾结党羽,想要劫持元详出逃,秘密写下名单,托付侍婢传递给元详。元详刚拿到名单,守门的主管远远望见,突然闯入从他手中夺走名单并上奏朝廷,元详痛哭几声后,突然去世。朝廷下诏有关部门按礼仪安葬他。
此前,典事史元显献上一只四翼四足的雏鸡,宣武帝下诏询问侍中崔光。崔光上奏说:“汉元帝初元年间,丞相府史家的母鸡孵蛋,逐渐变成公鸡,长出鸡冠和距,能够啼鸣。永光年间,有人献上长角的公鸡,刘向认为‘鸡是小家禽,负责掌管时辰、提醒起居,是小臣执政的象征。竟宁元年,石显伏法,便是这一征兆的应验。’汉灵帝光和元年,南宫寺的母鸡想要变成公鸡,只是鸡冠未变,灵帝下诏询问议郎蔡邕,蔡邕回答说:‘头是元首,象征君主。如今鸡的全身都已变化,只是头部未变,而君主已知晓此事,这是将有大事发生却未能成功的征兆。如果应对不当,朝政不加以改革,鸡冠一旦长成,祸患将更加严重。’此后黄巾起义席卷四方,天下大乱。如今这只鸡的形状虽与汉代不同,但征兆颇为相似,实在令人畏惧。臣依照刘向、蔡邕的言论推究,鸡的翼足众多,也是群臣相互煽动勾结的象征;雏鸡尚未长大,足羽较小,说明其势力尚弱,容易控制。臣听说灾异的出现,都是为了昭示吉凶。明君见到后心生畏惧,就能招致福运;昏君见到后不以为然,就会招致灾祸。或许如今也有出身低微却显贵、干预政事,如同前代石显那样的人吧!希望陛下提拔贤才、罢黜奸佞,那么妖异就会消除,吉庆就会到来。”几天后,茹皓等人被处死,宣武帝更加敬重崔光了。
高肇劝说宣武帝,让宿卫队主帅羽林虎贲看守各位藩王的府第,几乎等同于幽禁。彭城王元勰极力劝谏,宣武帝不听。元勰志向高远,不贪图荣华权势,避居家中不问政事,但外出无法游览山水,居家没有知己相伴,只能独自面对妻子儿女,常常郁郁寡欢。
北魏军队围攻义阳,城中兵力不足五千人,粮食仅够支撑半年。北魏军队日夜不停地攻城,刺史蔡道恭随机应变顽强抵抗,每次都能击退敌军,双方相持一百多天,梁朝军队前后斩杀俘获的北魏士兵不计其数。北魏军队心生畏惧,准备撤退。恰逢蔡道恭病重,于是召集堂弟骁骑将军蔡灵恩、侄子尚书郎蔡僧勰以及各位将领辅佐,说:“我蒙受国家厚恩,却不能铲除贼寇,如今病情加重,势必难以长久支撑;你们应当以死坚守气节,不要让我死后留有遗憾!”众人都流下眼泪。蔡道恭去世后,蔡灵恩代理州府事务,接替他守城。
就在这时,北魏遭遇大旱,散骑常侍兼尚书邢峦上奏说:“古代圣明的君主重视粮食布帛,轻视金玉珠宝。为何?因为粮食布帛能养育百姓、安定国家,而金玉珠宝毫无用处,还会败坏德行。先帝深刻洞察奢侈浪费的危害,极力推崇节俭,甚至用纸张绢帛制作帐幕屏风,用铜铁制作马缰绳,府库中的黄金,仅够日常所需,不再囤积购买以免耗费国家资财。到景明初年,继承太平之业,四方安宁,远近归附。于是贡品接连不断,商人往来不绝,各种进献之物,比往常多了一倍,金玉珠宝常有盈余,国家财政却常常不足。如果不加以限制,恐怕年度预算难以支撑,从今以后,请求凡非必需之物,一律不再接受。”北魏宣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秋季七月癸丑日,梁朝角城戍主柴庆宗献城投降北魏,北魏徐州刺史元鉴派遣淮阳太守吴秦生率领一千余人赶赴角城。淮阴的梁朝援军截断了吴秦生的去路,吴秦生多次作战击败援军,最终夺取角城。甲子日,梁武帝立皇子萧综为豫章王。
北魏李崇击败东荆州反叛的蛮人,生擒樊素安,进而讨伐西荆州各蛮部,蛮人全部投降。
北魏军队得知蔡道恭去世后,攻打义阳更加猛烈了,短兵相接的战斗每日都在发生。曹景宗驻守凿岘不再进军,只是炫耀兵力、游猎取乐。梁武帝再次派遣宁朔将军马仙琕救援义阳,马仙琕转战前进,兵势十分锐利。元英在士雅山构筑营垒,命令各位将领埋伏在四周山中,故意示弱。马仙琕乘胜直抵北魏军队的长围,突袭元英的营垒;元英假装败退引诱敌军,待梁军进入平地后,下令全军出击。统军傅永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单骑率先冲入敌阵,只有军主蔡三虎作为副将跟随,两人冲破敌阵横穿而过。梁军射中傅永的左大腿,傅永拔出箭继续冲锋。马仙琕大败,一名儿子战死,马仙琕撤退逃走。元英对傅永说:“您受伤了,暂且返回营中休息。”傅永说:“从前汉高祖刘邦被射中脚却捂住脚不让人知道,下官虽地位低微,却也是国家的一员将领,怎能让贼寇有打伤将领的名声!”于是与各路军队追击敌军,日夜不停才返回;当时傅永已七十多岁,军中无人不钦佩他的英勇。马仙琕又率领一万余人进攻元英,元英再次击败他,斩杀将军陈秀之。马仙琕得知义阳危急,便出动全部精锐部队决战,一日之内三次交战,都大败而回。蔡灵恩陷入绝境,八月乙酉日,向北魏投降。三关的戍将得知后,辛酉日也弃城逃走。
元英让司马陆希道撰写报捷文书,觉得他写得不够精炼,命傅永修改。傅永没有增加文采,只是简明陈述军事部署和地形要害,元英十分赞赏,说:“看这份文书中的谋略,即便有金城汤池,也难以坚守。”起初,南安惠王元桢因参与穆泰的谋反计划,被追夺爵位封邑。等到元英攻克义阳后,朝廷才重新立元英为中山王。
御史中丞任昉上奏弹劾曹景宗,梁武帝因他是功臣,搁置此事不予追究。
卫尉郑绍叔忠心侍奉梁武帝,在外听到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毫无隐瞒地禀报。每次向武帝进言,好事就把功劳归于武帝,坏事就把过错归于自己,武帝因此亲近信任他。朝廷下诏在南义阳设置司州,将州治迁移到关南,任命郑绍叔为刺史。郑绍叔修筑城池、修缮器械,广开农田、囤积粮食,招集流亡百姓,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北魏在义阳设置郢州,任命司马悦为刺史。梁武帝派遣马仙琕在三关以南修筑竹敦、麻阳两座城池,司马悦派兵攻打竹敦,将其攻克。
九月壬子日,梁武帝任命吐谷浑王伏连筹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柔然入侵北魏的沃野镇和怀朔镇,朝廷下诏命车骑大将军源怀巡视北部边境,指挥部署防御策略,可根据需要征调兵力,一切都可自行决断。源怀抵达云中时,柔然军队已经逃走。源怀认为用中原的制度治理夷族,最好的办法是修筑城郭。返回恒州、代州后,视察各镇周边的要害之地,选定可以修筑城池、设置戍堡的地方,计划在东西方向修建九座城池,并详细规划了储备粮食兵器、形成首尾呼应防御态势的方案,共五十八条,上奏朝廷说:“如今定都洛阳,距离北方边境遥远,边境各州时常发生叛乱,又遭遇干旱饥荒,军用铠甲兵器缺失十分之八。臣认为应当依照旧有镇戍的布局,东西相望,使防御形势相互衔接,修筑城池、设置戍堡,在要害之地分派兵力,鼓励农耕、囤积粮食,遇到紧急情况时,可随时出兵讨伐。柔然的流动骑兵,终究不敢攻城,也不敢越过城池向南进犯。这样一来,北方边境就没有忧患了。”北魏宣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北魏太和十六年,高祖孝文帝下诏命中书监高闾与给事中公孙崇考定雅乐,历经许久仍未完成。恰逢孝文帝去世,高闾也去世了。景明年间,公孙崇担任太乐令,献上所调试的金石乐器及相关书籍。到这时,世宗宣武帝才命令八座以下官员商议此事。冬季十一月戊午日,北魏下诏修缮国学。当时北魏太平无事已久,学术极为兴盛,燕、齐、赵、魏等地,讲学授业的人不计其数,弟子登记在册的多则一千余人,少则数百人,各州举荐茂才异等,各郡贡举孝廉,每年都在增加。
甲子日,梁朝废除用金钱赎罪的法令。
十二月丙子日,北魏下诏命殿中郎陈郡人袁翻等人修订律令,彭城王元勰等人负责监督。
梁武帝一向喜好儒术,他认为东晋、刘宋、南齐虽然都设立了国学,但不到十年就废弃了,即便存在也只是形式而已,没有实际的讲学活动。